但是在宋朝沈继祖弹劾朱熹之时,朱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员,并没有被神化。所以弹劾朱熹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朱熹被弹劾了六大罪状和许多小罪,其中六条大罪是:“熹之不孝其亲,大罪一也。”、“熹之不敬于君,大罪二也。”、“熹之不忠于国,大罪三也。”、“玩侮朝廷,莫此为甚!此而可忍,孰不可忍?熹之大罪四也。”、“其言意何止怨望而已?熹之大罪五也。”、“其为害于风教大矣!熹之大罪六也”。
至于其他的罪行,还有十几条,这里就就列举几条。其中就有“又诱引尼姑二人以为宠妾,每之官则与之偕行,谓其能修身,可乎?冢妇不夫而自孕,诸子盗牛而宰杀,谓其能齐家,可乎?”、“发掘崇安弓手父母之坟以葬其母,而不恤其暴露,谓之恕以及人,可乎?”、“开门授徒,必引富室子弟,以责其束修之厚。四方馈赂,鼎来踵至,一岁之间,动以万计,谓之廉以律己,可乎?”
无巧不成书,朱熹被赶出临安前的《落职罢宫祠谢表》也流存于后世。赵旋还认真的拜读过。朱熹在这篇谢表中写道:“有母而尝小人之食,可验恩衰;为臣而高不事之心,足明礼阙。以至私故人之财而纳其尼女,规学宫之地而改为僧坊。谅皆考覆以非诬,政使窜投而奚憾。”
在谢表的最后,朱熹写道:“臣敢不深省昨非、细寻今是”。
有意思的事情来了,朱熹的这篇《落职罢宫祠谢表》在后世引起了无数的争论。明清两朝推崇理学,致使后世有不少的人把朱熹神圣化了,所以不允许朱熹有污点。但是朱熹的这篇《落职罢宫祠谢表》又言之凿凿的承认了沈继祖弹劾中的某些事情。
于是就围绕着朱熹被弹劾之事,在后世出现了一个公案。支持朱熹的人为了给朱熹翻案,叫嚣着说:“谢表是有格式的,凡是上谢表,不管自己错没错,都必须要承认自己错了。”一帮不明真相的人,认为朱熹既然能被当做圣人,自然是有原因的,于是无脑的支持朱熹是被逼着认错的。
然而谢表真的必须认错吗?这事从古到今来看,倒是不难判断。
《唐书》有两本,一本是成书于后晋开运二年(945年),由赵莹主持编修的;另一本是北宋时期宋祁、欧阳修编修的。为了表示区别,后晋编著的被称为《旧唐书》,而北宋编著的则被称为《新唐书》。
这两本《唐书》都有《刘祎之传》,内容也都差不多。这个刘祎之是女皇武则天提拔起来的唐朝宰相,因为对人说:“太后既能废昏立明,何用临朝称制?不如 返政,以安天下之心。”,被人告发得罪了武则天,后被诬告下狱,再审问官宣读武则天的手敕时,刘祎之说:“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敕?”这下就彻底得罪了武则天,被赐死于家中。
《唐书》中记载:“祎之 在狱时,尝上疏自陈。及临终,既洗沐,而神色自若,命其子执笔草谢表,其子将 绝,殆不能书。监刑者促之。祎之乃自操数纸,援笔立成,词理恳至,见者无不伤 痛。时麟台郎郭翰、太子文学周思钧共称叹其文,则天闻而恶之,左迁翰为巫州司 法,思钧为播州司仓。”
看看刘祎之的文章就知道了,他不但不认错,反而有理有据的为自己辩解,使得周围看过的人都同情他。
如果说刘祎之是前朝之人,那么宋朝的王安石也有过这样的事情。《宋史王安石传》里就记载道:“府官不伏,事下审刑、大理,皆以府断为是。诏放安石罪,当诣阁门谢。安石言:ot我无罪。ot不肯谢。御史举奏之,置不问”。看了吗,王安石一个人,敢得罪开封府、刑部和大理寺,皇上免了王安石的罪,他就不谢恩,御史弹劾他,他也不干。王安石可是和朱熹同时代的人。
至于后人,就不多说了,明朝的方孝孺被诛了十族。
一个官员如果被赐死了,如果不认罪,还能给你你改成凌迟、腰斩、五马分尸等酷刑,更甚者皇帝还能诛你九族、十族。相比来看,朱熹只是被罢官,根本不算大事。更何况朱理学提倡的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严蕊一个官妓,都可以做到宁死也不自污,朱熹作为程朱理学集大成者,怎么可能诋毁自己的节操?!可见朱熹的确是承认自己做过一些错事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谢表必须要认错。那么问题又来了,有几个人看过朱熹的《落职罢宫祠谢表》,知道他是怎么写的?朱熹认错了吗?!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一帮卫道士人云亦云,那才是真的可悲。所以有句话说:很多人的认知配得上他所遭受的苦难!
首先说沈继祖弹劾朱熹的六大罪,这其中朱熹只承认了第六条的“为害于风教”,也就是朱熹在《落职罢宫祠谢表》中写的“规学宫之地而改为僧坊。”具体的说,就是朱熹把一处县学改成了护国寺。改造过程中不但滥用民力,而且为了走捷径,不管百姓死活,佛像直接从百姓的田间运过。为了给佛像腾地方,在把孔子像从县学移出的过程中,粗暴野蛮,以至于孔夫子塑像的“手足堕坏。”
这种事情很好查清楚的。如果不是事实清楚,辩无可辩,对于这种欺师灭祖的行为,朱熹如果没做,怎肯承认?
至于弹劾朱熹的其他十几条罪行,朱熹在谢表中也只承认了比较好查的“私故人之财”和“纳其尼女”,至于其他弹劾的罪行一概不予承认。
由此可以判断,所谓的朱熹按照谢表必须认罪之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不得不说,历史上的愚民政策执行的太好了。被愚民的普通老百姓已经从认可统治阶级的谎言,进化到了自我愚弄。除了少数别有目的的人,大多数人并不了解程朱理学的内容是多么的玄幻和无解,也不了解朱熹的过往,就自然而然的为他辩解,还沉浸在爱我传统文化的自我感动中。
是人就会犯错误,人无完人。不能因人废事,更不能因人废言,要把人和事分开来看。把圣人塑造成一个完人,脱离了人间烟火,根本没有必要,何况朱熹当时还不是圣人呢。
赵旋道:“我也认为朱熹的私德有亏,但是这个人的学问还是很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