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玲珑伸手拆开文件盒，把里面的纸拿出来看：
《奉城八月初公库粮统计数据》
《淮城八月初公库粮统计数据》
《第一军预备师八月初公库粮统计数据》
整整一盒子，都是密密麻麻的统计数据表格，从军队到各县，麦子多少斤、米多少斤、杂粮多少斤，一项项列的十分清楚。
“给我看这些，是要干什么？”刘玲珑问。
“我需要你帮我查。”冯牧表情严峻。
“查库粮，你不是有专门的人帮你去干吗？为什么要用我去干？”刘玲珑沉吟两秒，“你信不过部下？”
“我以为能信他们，但三天前，我半夜去了第一军的储粮营，随便找了个粮库，挖到最底下，那米里都掺着沙子。如果是粮食没处理干净，沙子会浮到最上面。但最上面的米干干净净，最底下全是沙，这就是偷了。”冯牧眼神中闪过一丝戾气，“负责粮库的库官、负责二次核审的审计官、负责检查粮库情况的人员，前后二百多个人，现在都在死牢里，后天就斩。”
刘玲珑沉默了。
“我这两天快要气死了，三拨人负责一个库，在我眼皮子底下勾结起来偷。我自己带的部队，都偷成这个样，底下那些县会是什么情况？我想都不敢想。”
“狗日的，一群贼！都觉得自己偷一点没关系，一丁点影响不了什么。所有人都偷，到明年万一灾荒持续，一定饿死人！老百姓都饿死了，谁来负这个责？我花那么多钱在全国办粮库，就是为了让他们偷？”冯牧眼神越来越凶，但他压着声音，用气声说话。
“好吧，我帮你去查一查。全国上下都秘密地查一遍，大概需要一段时间，有结果立刻给你。”刘玲珑点头，“你也别动太大的火气，掺点沙子，偷不出半成来。大局稳住就行。”
“你打算怎么查？”冯牧问。
“买。”刘玲珑道，“找人联系各地库官，高价问他们买粮食。只要他们敢卖，不就是有问题？”
“钓鱼执法，好，但要注意保密。”冯牧点头，“我过两天找马方，组织几批特务去全国突击检查，实在不行就杀一批人。你们也注意各地的粮价，还有官府是不是在突击买粮。不对的情况都报给我。”
“没问题。”刘玲珑叹气，“北方起旱灾，好像已经有蚂蚱了。就怕旱灾之后还有别的灾。”
“一定会有，生态环境坏掉了，短时间好不起来。你等着瞧吧，要是秋天正常下雨，那还没问题。秋冬气候还不对，北方就要大面积挨饿。等来年春耕，如果再有水灾蝗灾，起个瘟疫，那完了，天下大乱！我们的日子也一定不会好过。”冯牧叹气。
“本来就乱成一锅粥。”刘玲珑问，“生态环境是什么意思？”
冯牧一怔，摆摆手，“没什么，你先回去休息吧。”
刘玲珑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看，“你不休息吗？”
“我不休息。”冯牧扭头看小狸，“我今天非得把她办了。”
小狸正在给他扇扇子，闻言顿时瞪大眼睛，着急道，“不行！”
冯牧已经伸手揪住她的领子，直接提起来放在桌上。
刘玲珑皱眉，“冯牧，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压力大，也不能靠欺负她发泄啊！”
小狸徒劳地蹬着小腿挣扎，但根本起不来，她力气太小了，冯牧一只胳膊就摁的她动弹不得。没办法，她只能仰起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刘玲珑，期望她能救救自己。
“你少管闲事。”冯牧说，“早去休息吧。”
刘玲珑狠狠瞪了他一眼，也无可奈何。
转身开门，她要迈出去的脚停住了。
九尾站在门外，一袭黑衣。
刘玲珑愣了一下，立刻闪身出去，把路给九尾让开。
“主人！”小狸惊喜地叫，“冯牧他欺负我！”
冯牧吓了一跳，松开桌上的小狸，恭恭敬敬地行礼，“老师您来了。”
九尾面无表情，看都不看小狸一眼，迈步进来关上门，盯着冯牧说：
“我刚观了天象，灾情会从北向南蔓延，很快赤区也要发旱。”
冯牧一愣，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九尾是因为小狸来的，要把自己打一顿。没想到是公事儿。
“学生已经在全国备粮了，从百越各国抢收过来许多粮食。应该能顶住一两年的灾荒。”
“我建议你种树。”九尾道。
“种树？”冯牧眯起眼睛，思考这个词。
“发动全国人种树，趁现在种的越多越好。不光住人的地方种，不住人的地方也要种。”九尾说，“还有秋天的播种，很多地方应该是最后一茬机会了，一定确保产量。”
“学生明白！立刻就办！”冯牧点头。
九尾这才瞥了一眼小狸，什么都没说，转身拉开门离开。
小狸很懵，“主人？”
“我不是你主人了。”九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小狸吃惊地张大嘴巴，表情先是不可思议，随后陷入巨大的难过中。
冯牧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叹气，“妈的，折腾困了，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我再办你。”
小狸委屈巴巴，“冯牧，你没有良心，我帮你算账，还给你扇扇子，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现在你为什么非要欺负我？”
“这怎么能是欺负你呢？”冯牧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出门去。
……
九尾的预言成真了，灾荒在持续，灾荒在扩散。
赤区北部各县，陆续上报少雨。
江面的水位下降了四米之多，还在持续下降。十多个村庄的井水干枯，不得不继续向下打深井。河水变小溪，小溪纷纷断流。
正值秋播的关键时刻，突如其来的旱情严重影响了农业生产。
康舞罗的军队停止南下，转为防守已夺得的地区。为了这件事，康舞罗在宫廷里发了相当大的脾气，下令处死了几十名权臣，她野心勃勃的侵略计划，居然因为气候而突然破产，又不能朝老天爷发火，只能杀人泄愤。
冯牧和裘直也都发出命令，把备粮防荒作为生死攸关的头等大事来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