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带有一些未干的水份,烧起来“噼啪”作响。
夜色深沉,似乎万物皆已入眠。
不知睡了多久,孤延忽然醒了过来。
蓦然睁眼,身旁空空,这让他轻微地愣了一下神。
这些日子每每醒来,怀中都会莫名多了一个身影。起初他尚十分不适,未曾想到,不知不觉间,竟已成习惯。
火光未灭,照着洞内形单影只的人儿。
孤延轻轻蹙眉,这时分,容信会去哪儿?
思忖片刻,他拾起一根火把,也走出了山洞。
四周很静,走在林间,只有脚下偶尔踩碎枝桠的噼啪声,在这静谧到窒息的世界中,惹人心惊。
走出一段距离,隐约能看见远处有亮光,于是他放轻脚步,往那处而去。
走进一些,便能听到那边传来溪水流过的声音。林间已起薄雾,溪水边上的小火堆散发出暖橘色的光,穿过轻薄水汽,照在水中那人曼妙的身姿上。
水雾缓缓弥漫,月光朦胧,那人的青衫已褪至腰间,露出肩部光洁细滑的肌肤,和不盈一握的修长腰身。黑发如瀑,披散开来,覆盖在背部白嫩的肌肤上。隐隐约约,影影绰绰。帕子沾水,滑过玲珑有致的身材,她轻呼一口气,妩媚又清纯。
她侧过脸,轻轻用水擦拭着手臂,小巧的侧脸精致迷人,鼻尖挺立,唇角微抿。一双眼睛似水染,波光粼粼万千风情。
孤延此刻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向来沉稳内敛,波澜不惊,但在这一刻,在看清这张脸的一霎那,他心中猛然翻起惊涛骇浪!他这一生所经历的震撼,或许都及不上此时此刻!
容信他……她竟然……?!
他曾凝视过这张脸,这双眼睛,也曾控制不住地幻想过——若他是女子……
他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当他面对这么一个危险、神秘、深不可测的男子时,他应该保持警惕和距离。可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却总是被扰乱心弦,意料之外,却又难以抗拒,如此不可思议!
或许,容信此人就是如此不可思议!
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巨大的震惊之余,是巨大的惊喜,一波一波冲上了心头。
淘尽所有情绪,只余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容信是女子!她竟然……真的是个女子!
追踪了数日,千月实在忍不住了,问尘辸道:“这个血怨到底行不行啊?我们都追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见着厉蒙的影子呀!”
尘辸倒是气定神闲,“它需要寄生在血骨扇中,必定会带我们找到他。”
“那,万一厉蒙把那扇子扔了呢?”
“他费了那么多功夫炼器,怎么会轻易扔掉。”
他们一路跟着指引走,说是追踪,但这一路行来,优哉游哉,游山玩水!如此追踪之法,猴年马月才能追得上?她真的要怀疑尘辸是不是魔界派来的救兵了!
此时他们刚从山清水秀的郊外,进入一个热闹的小镇,尘辸走进一家看起来颇气派的客栈,要了两间客房。
“尘辸君,我们要住这?”千月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问。
“时间不早了,得找个落脚的地方。我是没关系,但你一个姑娘,难不成让你露宿街头?”尘辸笑了笑。
时间不早了?!千月探头看了看正当空的日头,实在无语……
他付了房费,又叫了一些酒菜,让她坐下一起吃。
“你不是喜欢人间吗,一会儿吃了午饭,我带你四处看看。”尘辸给她夹了一个鸡腿。
千月也饿了,看见这个鸡腿就眼放光,当下也不再管什么魔不魔的,坐下哐哧哐哧大型吃播了起来,手掌大的手枪鸡腿一口一个!倒教尘辸看得大吃一惊。
早听闻昆仑比较清苦穷困,今日一见,简直是丧心病狂、不管饭吗?放心啊,蓬莱有的是钱,管饱!
华灯初上,夜色即将。
又到了每日千月最期待的时刻——给尘辸上药!
“咚咚”两声敲门声后,门开了。
尘辸倚着门懒懒看她,似刚刚宽衣准备入睡。衣襟处略微敞开,露出一小片紧实的胸膛。
她的目光落上去,咽了咽口水,“尘辸君,我来给你上药!”说罢,便轻快地溜进了他的房间。
他将衣襟拉好,挑眉疑惑道:“伤口似乎快好了,还需上药么?”
“要的要的!”她连连点头,“还没有完全好嘛!”
这么光明正大近距离观看美好身材的机会,哪能错过!
尘辸不得不将刚拢好的衣襟又解开,褪下半边衣裳,在床边坐下。原本收在怀中的渺音笛,也取出放在了手边。
千月手指蘸药,轻轻涂抹在伤口上。他的身材紧实得刚刚好,肩胛骨引出的线条流畅地往下走,末端隐没在腰间的衣裳下面。
温热的触感传到指尖,本是极其正经的一件事,她却陡然红了脸,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燥热且稀薄,让她屏息静气,难以呼吸。
这个身材太完美,简直每一点都长在了她的审美上!真真是每天看都看不腻!不过伤口愈合的情况很好,已转为浅红色,想来也看不了几天了。
她对着那道长长的伤口轻轻吹着气,心尖也跟着轻颤,“还疼吗?”
他未回头,“小伤而已。”
“这么深这么长的伤口,会留疤的。”她小声呢喃。
轻微的笑从前面传来,“幸好,是在我身上。”
千月的手指微微顿住,心中忽然泛起几分酸与甜。
她咬了咬唇,道:“上好药了。”便替他将衣服披上,然后绕到前面去系腰带。
她垂头系得认真,看也不敢看尘辸。
尘辸余光瞥了一眼窗外隐匿的暗影,不动声色勾唇冷笑。
他的声音忽然低低响在头顶,“千月。”
“嗯?”千月抬头,便对上了那双琉璃般明彩的眼睛和那双眼睛中一脸认真模样的自己。
烛光在窗上的剪影,两人相依相偎。他垂眸看着她,手指轻捏住她的下巴,慢慢地低下头……
千月猛地睁大眼睛,心跳一霎那就停止了!她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带,无意识地在自己指尖来回缠绕。
他、他要做什么?!
浆糊一般的脑中,忽然浮现出很久之前在人间不小心偷看到的画面。空空说那是感谢!
对,感谢!尘辸应该是想要感谢她替他上药!只是感谢,不要紧张!
呜……
啊、啊!为什么我还是这么紧张!
她连呼吸都不敢,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他的唇越来越近,近到呼吸可闻。属于他的气息包裹而来,忽然她就被卷入其中,似被蛊惑一般,满心满眼都是他。
为何如此期待?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却满心欢喜地闭上了眼睛,等待那温热的唇落在她的唇上。
无奈良辰美景,总不能如愿……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在窗外。
“不愧是尘辸君,果然何时何地都有美人在怀。”
他的声音犹如一柄冰冷的剑,骤然搅乱了湖水,引起波澜!
尘辸波澜不惊,似早有预料。他轻轻按了按千月的肩头,对外道:“既然来了,何不进来说话?”
话音刚落,一道凉风掠过,屋中便多了一人身影。来人身穿黑彩长袍,手随意背在身后,似笑非笑望着他们。
千月认得他——魔界的南司君!她曾在拜师大典上见过他一面。
“原来南司君喜欢偷听闺房之趣?”
南司哼了一声,到底面上有些挂不住,黑着脸道:“尘辸君风流成性,本君早有耳闻,不过……”
他看了一眼千月,神色意味不明,“天尊的弟子,本君劝你三思!”
“不劳费心!”他淡淡一笑,“想来魔君也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吧?”
南司敛了神色,道:“厉蒙是我的人,血骨扇可以交给你们,但是人,我要留下!”
尘辸嗤笑一声,讥讽道:“他难道没有告诉你,他将你们魔尊得罪得彻彻底底,就算我放过他,你们魔尊也饶不了他。”
南司微微一愣,旋即恢复神色,“魔尊如何处置,那也是魔界的事,用不着你们来插手!”
“是吗?那便看看,我能不能插手了!”他一伸手,渺音笛便飞入他手中。一扬手抵在唇边,华美乐声便如流水淙淙而淌!
哎,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千月抱头躲在旁边。大佬打架了,我还是躲远点,一会儿别误伤到我!
两人从房里打到窗外,从镇里又追到了郊外,似乎势均力敌,来来回回也没分出个胜负。千月坐在远处的大树下,都快睡着了。
“大佬们,大半夜的,要不睡觉吧,明日再战行不?”
没人理她……
“唉,就说你们,气性那么大不好,气大伤身!”她嘴里絮絮叨叨地,伸手去摸头上的簪子,“说你们还不听,没办法,还得我出手。”
她瞅准时刻,将簪子朝南司狠扎过去!
他正专心应付尘辸,一时不察,竟叫那簪子扎进了肩膀!碧玉簪并非俗物,一击下去,南司顿时从空中跌落下来!
尘辸也飞身落下,玉笛凉凉映着月光,指着他的胸口,“南司君,得罪了!”
南司瞟了一眼千月,又抬了抬眼皮望着尘辸,凉凉笑道:“好,原来仙界也是如此假仁假义。哼,扇子给你们!”
他手中幻化出血骨扇,朝他们扔过去,趁着他们接扇的空档,另一手突然朝空中一扬,一只鼎登时凌空出现!还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玩意儿,鼎中便有强烈的白光迅速笼罩过来,如闪电一般。
俩人猝不及防,便被那道迅猛的闪电劈中。周遭世界忽然全部消失,整个天地只余一片纯白,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