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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饮血长剑化为龙

    慕容雪和秋梦兵刃一被砸飞,当下手足无措,心中慌乱,招数已全然不成章法。

    骆飞鸿索性弃去兵刃,猱身而上,擒拿点拍,出手之快犹如鬼魅。

    不数招间,二女俱被他拿住穴道,全身酸软,动弹不得。

    骆飞鸿早料到慕容绝会舍命来救,先自帮众手中抢了一柄鬼头刀,压在二女颈上,以示威吓。

    这恐吓比甚么都有力,饶是慕容绝艺高胆大,定力极深,这时也不敢稍有动作,沉声道:“有事只管冲着我说,先放了她们!”

    骆飞鸿仰天一笑,神色极是轻佻,道:“老庄主要我放了她们,成啊!那有甚么不成?你只须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姓骆的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立即放人,绝不含糊!”

    慕容绝强忍怒气道:“你且说来听听!”

    骆飞鸿慢条斯理地道:“这两个美人儿虽是貌比天仙,冲着老庄主一句话,该放也还是要放的。

    “不过老庄主你手持着这么锃明瓦亮的一柄宝剑,我一放人,你瞧着我不顺眼,给我来上两个透明窟窿那也大有可能。

    “你老先生剑法这样高,我可挡不住一招半式,是不是哪?”

    慕容绝“哼”了一声,心道:你罗里巴嗦地说了这半天,还不是要我缴械?哼哼,我一双空手却也不惧你这无耻小人!

    “手上运力,灵蛇软剑激射而出,插在十余丈外的一块石头之上,剑柄微微颤动,发出“嗡嗡”之声。

    骆飞鸿眉花眼笑地道:“老庄主果然爽快,不过刚才你使的那叫什么什么掌来着?

    “啊呀呀,真是威力奇大,只要擦着一点边儿,纵不骨断,也要筋折,我是后生小辈,万万不敢以身相试。

    “不如老庄主点了自己四肢穴道,我才能放心地让这两个美妞儿脱离掌握。老庄主你是明白人,我这不情之请倒也不过分罢?”

    慕容绝沉吟不语,他一生之中大风大浪经过无数,深知自己若真这样做了,那便与俎上之肉,釜中之鱼全无二致,骆飞鸿本是卑鄙之徒,一旦反悔,要方便方,要圆便圆,岂不全得由他?

    当下“哼”一声道:“这事不忙,还有两件事是甚么?”

    骆飞鸿笑道:“老庄主要考虑考虑也是应该的,大家做生意嘛,讲究你情我愿,货卖识家,想想再说有甚么关系?

    “这第二件嘛,去年我曾造访宝庄,累得火德星君下凡,将宝庄所藏的武林秘籍烧去了不少。

    “不过宝庄几百年的积累,就算烧掉了十之七八,剩下的十之二三也足以造福武林,沾溉百世。

    “小人我生性好武,不管碰上哪家哪派的武功心里都痒得不行,故此斗胆请老庄主开恩,将庄中秘笈尽数取来一观。

    “有道是‘雁过拔毛,见者有份’,不知老庄主可依得么?”

    慕容绝听他长篇大论,早觉不耐,怎奈孙女在他刀下,只得忍气听完,一言不发。

    诚如骆飞鸿所言,前次大火的确将福地水阁的藏书烧去了十之六七,然剩剥下的十之三四数量也自惊人,其中珍稀秘本也还存下数百册之多。

    此人武功高强,本性都如此卑劣邪恶,倘若读得这些秘笈,非但自己祖辈心血毁于一旦,只怕自后江湖上再难有人禁制得他住,那自己倒是助桀为虐了。

    当下冷哼一声,道:“第三件呢?”

    骆飞鸿道:“这第三件嘛,更是简单无比,比起前两件来是算不得甚么了,那也还是骆某看在老庄主的面子上不愿过多为难,就当作是老庄主作成这笔买卖的一点折扣罢了。

    “老庄主将书献出给我,可是书那么多,我又没带挑夫骡马来,千里迢迢的,往哪儿运哪?

    “我看老庄主这座庄子山明水秀,又是花儿,又是鸟儿的,这屋宇庭院,啧啧,又是这等气派,不如老庄主就让了给我。

    “姑苏慕容世代豪富,庄中攒下的金银珠宝也不少罢?不如一事不烦二主,全都求老庄主赏赐了,我骆某此后就绝迹江湖,在此地做个逍遥员外,岂不大佳?”

    他说得欢天喜地,慕容绝却听得目眦欲裂。

    此人心地竟是如此毒辣,这座庄子自己经营了四十余年,乃是一生心血所聚,其中更有无数祖宗先人传下的精华,此人竟要全都占去。

    自己若是答应,可想而知,几日之内,这里便是虫鱼巢穴,罪恶渊薮,“姑苏慕容”四个字还有的剩的么?

    他强抑怒气,冷冷地道:“若是我不答应,那又如何?”

    骆飞鸿哈哈大笑,道:“老庄主不愿答应,那就不答应,又能怎样?大家买卖不成仁义在,难道我骆某人还能强抢硬夺,做那伤天害理之事不成?

    “不过呢——不瞒你老庄主说,骆某这一生什么都好,可只一件,有点好色。见了美貌的娘儿,不把她们弄个死去活来,那是不肯罢休的。

    “不过骆某并非怜香惜玉之人,兴头起来,先奸后杀也就顺理成章了,老庄主你瞧着办罢!”

    慕容绝直气得须髯戟张,但情知此人卑鄙无耻,比这更恶毒十倍的事那也是说做便做,毫不犹豫,常言道:“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自己却苦在对方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虽也在人屋檐下,这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低的。

    当下咬牙道:“姓骆的,条件我是不会应承的,你若敢作下这等事来,慕容绝今日有死而已。

    “若是不死,日后你躲到哪里,我便追到哪里,天涯海角也定把你碎尸万段!”

    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声,怨毒异常,他双目射出凛凛寒芒,不由得人不信。

    骆飞鸿心下一寒,旋即笑道:“老庄主,虚声恫吓又有何用?我若真躲藏起来,嘿嘿,我姓骆的今年春秋四十有三,少说还有四十年好活。

    “你老人家年事却不低了,再说五年八年找得到您找不到您也难说得紧啦!不过呢,我骆某人敬重老庄主,咱们可以换个法儿谈谈。”

    慕容绝庞眉一轩,道:“怎生换法?”

    骆飞鸿道:“我自师傅手上学了这套玄冥神掌,据师傅说呢,是厉害得紧了。

    “可惜我武功低微,生平没打过高手,也不知这掌究竟威力如何……”

    慕容绝截断他的话头道:“你要比掌么?来罢!”双掌一错,摆出迎敌架势。

    骆飞鸿哈哈大笑道:“老庄主错了!第一,掌法上我不是老庄主对手,那又何必自取其辱?

    “第二,若在平时,比不比也不由得我,老庄主挥掌击来,我就必要这样反掌撩开,这样一掌击出……”

    他比比划划,摆了好几个姿势,忽地收掌向慕容雪和秋梦一指道:“可现在我手里有了这么两个宝贝儿,怎么还肯与老庄主真刀真枪地干?

    “我有什么话说出口,老庄主看在这如花似玉的孙女儿面子上,那还好意思不答应么?”

    慕容绝心下一凛,已隐约猜到了他的用意,先口问道:“你意欲如何?”

    骆飞鸿忽地敛起笑容,肃然道:“老庄主只须接我三记玄冥神掌,若是挺得住,骆某非但放了两个妞儿,还立马带这班兄弟退出姑苏,之后永不入此一步。

    “若是老庄主挺不住,或是中途叫停,那可就说不得了,这三项条件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慕容绝当他说时,心念已在电闪,自己适才与他交过手,此人不唯掌法精妙,内力亦是深厚无比,若说硬生生受他三掌,十有八九自己这条命便要送在这儿了,若真如此,他带人横行肆虐,这里岂不还是他的天下?

    可是若不答应,一则此外别无善法,二则此人开出的条件甚是优厚,除了拼死相抗之外,确是别无善法。

    他这里沉思未定,慕容雪大叫道:“爷爷,不可——”话未讲完,骆飞鸿反手一指,点中她的哑穴,手法奇快奇准,雪儿的声音登时犹如被剪刀凭空剪断一般。

    骆飞鸿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庄主,你怎么说?”

    慕容绝将牙关一咬,暗道:罢了!罢了!沉声道:

    “要我答应却也不难,你且发下一个誓来!”

    骆飞鸿心中却另有计较,他先前见慕容绝态度如此坚决,倒也害怕一拍两散,自己拿不到秘笈,占不到庄子,纵然杀了这老儿,掳走这两个美妞儿又有甚么?

    心念一转,索性想出要慕容绝受他三掌。

    他对自己掌上力道甚有信心,这三掌下去,纵不将他击死,也是个重伤,那时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不能?

    至于答应退出姑苏,到时反悔便是,又值得甚么?

    这时他听慕容绝口气活络,大喜之下,唯恐上了钩的鱼再脱身,当下肃容道: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弟子骆飞鸿与慕容先生赌赛,他若受我三掌不死。

    “我便放了这两个妞儿,此后永不踏入姑苏一步,若有违反,教我今日身首异处,死得惨不堪言。”

    他心中偷笑,面上却是诚敬无比,唯恐慕容绝看出破绽。

    慕容绝果然上当,深吸一口气道:“只盼阁下言而有信,来罢!”

    骆飞鸿脸上露出微笑,上前两步,双掌微微抬起,喝道:“第一掌!”

    右手轻摆,笔直击出,掌到中途,左掌忽然赶上,使一个“穿云追日掌”的势子,重重击在慕容绝右肋之上。

    武学高手过招,如这般硬挺着挨打的固然少之又少,但练武之人不求伤敌,先求护身,挨打的技术每个人都是熟习无比。

    身有内功之人均是讲究将一口真气存在丹田,那是根本要害之处,这口气不被击散,性命便可保无虞。

    其余气息散在全身,行话叫做“无使有断续处”,则敌人无论击在何处,都会自然而然产生抗力,将伤势减到最低程度。

    但若武功相若的两个敌人过招,除此之外,还须料敌大约击向何处,尽量在此处凝聚真气,否则若对方一掌将已击成重伤,这条命岂不是交在对方手上了?

    慕容绝眼见对方右掌一出,心念电闪,一口真气已布护于他掌落之处,但那骆飞鸿着实奸诈,刹眼间左右掌交换,左掌正击在慕容绝防护薄弱之处。

    这一招诡谲怪异,委实难防,乃是玄冥神掌之中的绝招之一。

    慕容绝只觉一股奇寒大力推来,身不由己向后连退七八步,方始拿桩站稳。

    刹那间全身如堕冰窖,只觉喉间一热,张口喷出一股鲜血。

    慕容雪与秋梦口不能言,却全都看在眼中,焦灼之情从四只剪水明眸之中透了出来,汗水沁出额头。

    骆飞鸿却是霁然色喜,笑道:“老庄主,这一掌滋味如何?”

    慕容绝此刻正自咬牙苦忍,他这一掌力道奇大倒还罢了,掌中的“玄冥真气”却着实难当,若非他数十年勤修苦练的一身精湛内功,二十个慕容绝也须被立时冻僵毙命。

    他勉提真气,化去掌中的阴寒之气,气息转了三转,便觉好受了很多,跨步回到圈子中心,道:“第二掌!打罢!”

    骆飞鸿心下也不禁佩服,暗道:

    这老儿一身内功如此深厚,远过于我,当世也不见得有几人能超过他。

    今日若不能将他废在掌下,日后他寻起今日之仇来,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啦!

    想到此处,心念已决,沉腰坐马,将全身力道运在右臂之上,呼地击出,口中喝道:“第二掌!”

    他这掌击出时招式平凡,甫到中途,手腕轻抖,已幻出五个掌影,模模糊糊,若有若无,实不知要落在何处。

    这一掌亦是“玄冥神掌”中的绝技,唤作“五出梅花掌”,五掌中只有一掌是实。

    慕容绝见他掌势如此奇妙,心念微动,足尖在地下划了个圆圈,竟在此间不容发之际将背部卖给了对方。

    “砰”的一声大响,慕容绝前冲四五步,深吸了两口气,转头道:“好掌法!好力道!”

    显见这一掌伤得远比上一掌为轻。

    慕容雪与秋梦面有喜色,无恶势众却均感愕然,骆飞鸿轻轻摇了摇头,知道自己中计,甚是沮丧。

    慕容绝虽不知他这一掌使甚么招势,却知自己若再重蹈覆辙,被他击中防护薄弱之处,只怕便没机会再挨第三掌了。

    思来想去,索性以不变应万变,将一口气运于背部,硬生生以本身数十年内功受了这一掌。

    他这时集全身力道抵抗,虽不出手,较之出手相敌也差不了多少,再借势前冲,消去一分掌力,只觉着体一阵寒气,再无异样。

    以骆飞鸿的机智,这一着他并非想不到。

    只是第一掌打得称心如意,万没料到慕容绝会在第二掌使上花样。

    他这时知道中计,心中暗暗冷笑道:

    这老儿如此奸猾,可惜你就是再奸猾十倍,这第三掌我也要你动弹不得。

    当下长了长身,笑道:“老庄主,好功夫,好心计啊!看来我这第三掌打与不打也没甚么分别了,定然伤不了老庄主一根毫毛,惭愧惭愧!”

    慕容绝道:“那也不必不……”

    一个“打”字还未出口,骆飞鸿双掌一立,两股掌力有如排山倒海,崩石裂岸般直击过来。

    慕容绝大惊,叫道:“你……”话未说完,骆飞鸿的双掌一左一右,结结实实地印在他前胸之上,慕容绝的身体有如一束稻草般直飞出七八丈远,在空中便是鲜血狂喷,情形甚是可怖,慕容雪与秋梦心中翻了个个儿,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啪”的一声,慕容绝跌落尘埃,面如白纸,双目紧闭,青袍全被鲜血染成红色,这两掌竟是受得奇重无比。

    本来骆飞鸿与慕容绝说好只接三掌,慕容绝虽见他双掌齐出,刹那间也只以为他又要故伎重施,两掌中一掌是实,一掌是虚,哪知骆飞鸿见他应付有方,自己前两掌未收到预期功效,竟尔陡起毒念,明明只剩一掌,他却双掌齐出,立意要将慕容绝重创掌下。

    慕容绝料敌有误,措手不及之下,虽有内功防身,还是被他击成重伤,生死不知。

    这时场上静得连落一根针都听得见,数十道目光尽皆集中在慕容绝身上。

    骆飞鸿看了一刻,见慕容绝没有动静,笑道:

    “老庄主这第三掌终于没能挺住,这场赌嘛咱们也就没输。这两个美人儿,这座大好庄子从今日起,便改姓骆啦!”

    得意忘形之下,不禁放声长笑。

    笑罢低头,只见慕容雪与秋梦四道目光中满是怒火,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一阵邪笑,道:

    “老家伙死啦,你们两个小妹妹必定恨我入骨,哈哈,恨罢,没有关系,我喜欢人家恨我……”

    他边说边走到慕容雪跟前,伸手解开她的哑穴,捏住她的下巴道:

    “……小妹妹,你告诉我书藏在……”

    一句话没说完,“呸”的一声,慕容雪将一口唾沫重重啐在他的脸上。

    骆飞鸿也不动怒,伸手抹了一把脸,笑道:“香啊!美人香唾,果然不同!”说着把脸一沉,狠狠地道:

    “小妞儿倒有点骨气,好!我看看你骨头能有多硬!”双手向下一分,“嗤嗤”两响,慕容雪与秋梦的外衫连同胸衣全被他扯了下来,两双雪白高耸的乳房登时显现在众人面前。

    二女花容失色,又羞又急,泪水滚滚而下。

    自骆飞鸿以下,“无恶帮”二十几名帮众齐齐盯在二女的酥胸之上,尽是目瞪口呆,喉头上下翻滚,心中燥热难以言喻。

    骆飞鸿“嘿嘿”一笑,极是淫亵,道:“两个小妞儿好美啊……”

    伸手便向慕容雪胸前按去。

    手离慕容雪胸前还有一寸之遥,后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住手!”

    骆飞鸿愕然回头,慕容雪又惊又喜,叫道:“爷爷!”

    慕容绝以手撑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声音又是微弱,又是颤抖,道:

    “姓骆的,我……撑得住你这三掌,你……你输了……”

    他声音极低,但场中每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显见他重伤之下,真力还存了不少,绝无性命之忧。

    骆飞鸿大惊,心道:这老儿内功怎地这等邪门,天下哪有中了我这许多掌还不死的人?

    转念一想,嘿嘿笑道:“老庄主原来没死,那好极了,你这孙女儿骨头太硬,我正自犯愁,如今着落在你身上说出秘笈的下落,岂不更妙?”

    慕容绝一听此言,喉口一甜,又是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良久才道:

    “你……你……你输了,便该放人……退出姑苏……”

    骆飞鸿仰天一笑,道:“老庄主,你走了眼啦!我骆某若是那等言出必践之人,在江湖上还混得下去么?”

    话音甫落,纵身上前,一拳一脚,将慕容绝打倒在地,右脚踏在慕容绝的背部,笑道:

    “老庄主,我劝你还是说了罢!免得零零碎碎受苦,也免得看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你的孙女婿啊……”

    “无恶帮”众轰笑声中,慕容绝懊丧欲死,勉力开口道:

    “你……你不怕……应……应誓么?”

    骆飞鸿又是一阵狂笑,道: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发誓算甚么!世上若有应誓之事,谁还肯干坏事?

    “不错,我骆飞鸿说过,若违此誓,今日便死在刀剑之下,身首异处,那又怎样?

    “谁来砍我的头啊?你么?你孙女么?哈哈!哈哈!”

    笑声未毕,墙外一个声音冷冷地道:

    “骆飞鸿,你错了,发誓总是要应的。今天你身首异处,砍你人头的人便是我!”

    声音落处,两个人影飘然跃入场中,右边那人一袭紫衫,凤眼含威,乃是桑小娥,左边这人长身玉立,手中宝剑生出寒光,浑身裹着一团威风煞气,正是一代剑圣风清扬!

    风清扬与桑小娥昼夜疾驰,本怕歹人在参合庄占得上风,遣人暗害慕容绝等人,他们并不知一切都是宁清宇在搞鬼,可是天道祸福,其实难测,这种错误的担忧竟驱使他们及时赶到,救下了慕容绝的性命,也使雪儿和秋梦免受贼人之辱。

    慕容雪和秋梦一见自己昼思夜想的情郎出现,惊喜之下,泪花滚滚,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慕容绝也是又惊又喜,他本来勉提一口真气护心,这口气一松,重又晕了过去。

    风清扬在墙外听到骆飞鸿的无耻言语,人在空中已对场中情势一目了然,落下地来见到雪儿与秋梦二人情状,更是一把无名业火冲上顶门,对小娥道:

    “叫灵灵!救人!”自己长剑轻分,一招两式,向骆飞鸿双臂疾刺!

    桑小娥撮唇作啸,那小红鸟极有灵性,眼见慕容雪与秋梦落在别人手中,早急得怒羽贲张,啾啾鸣叫,一听啸声,探翼而下,铁喙忽发忽收,站在慕容雪与秋梦身畔的那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每人已被啄瞎了一只眼睛。

    桑小娥抢上前去,长剑连闪,早结果了二人性命,其余帮众一见小红鸟这等威势,立时想起骆飞鸿曾说在小商桥伏击风清扬,因这一只小鸟而遭全军覆没之事,登时吓得心胆俱裂,发一声喊,四散逃开。

    桑小娥迈步上前,伸手解开雪儿与秋梦被点的穴道,拾起衣服与她们穿上。

    二女含愤已久,拾起两柄长剑追杀无恶帮众。

    她们三人本都是一等一的轻功,在骆飞鸿面前虽缚手缚脚,与无恶帮众单打独斗,甚或以一敌二,以一敌三,那也多半稳操胜券,再加上小红鸟从旁干扰,片刻之间,已有十余名无恶帮众丧命在三女的宝剑之下。

    这时仍有十几人逃出墙外,向四面八方发足狂奔。

    慕容雪咬牙道:“这些人上门生事,又如此欺辱我们,一个也饶他们不得。”

    桑小娥与秋梦深以为然,三女展开轻身功夫,分别向四方拦截,小红鸟振翅高翔,来回策应,那无恶帮众已使出全身气力狂奔,却怎快得过小红鸟?

    无一时,又有五人或被啄去眼珠,或被啄中后脑,重伤倒地,三女赶上,一剑一个,了断了他们的性命。

    同一时刻,骆飞鸿也正在风清扬凌厉的剑势之下连连后退,狼狈万状。

    骆飞鸿与风清扬曾经三度交战,虽然三遭败绩,却均是在数百招之后。

    但他自上次在小商桥败退之后,回去潜心揣摩风清扬的剑路,想出几十招破法,其中招数上的佳妙之作有之,心术上的阴狠诡计亦有之。

    他曾暗自得意,以为再遇到风清扬,两人非斗到千招之外不能言胜负,自己出奇制胜也有十之六七之数。

    哪知两人狭路相逢,这一搭上手,风清扬接连攻出二十几剑,骆飞鸿竟连半点头脑也摸不着,只觉他速度既非奇快,招式也不如何奥妙,只是其中有一股若实似虚,如断如连的力道,自己招式使实了固然不对,使虚了也是极其危险,落点更是有如行云流水,任意所之。

    他一笔一杖,辛苦抵挡,第二十三剑上还是被风清扬削去了鬓边的一绺头发,他大骇之下,接连后跃,心中狂呼道:

    见了鬼啦!见了鬼啦!一月不见,这小子剑术怎地进步了这么许多!

    风清扬使出的正是自己新近悟得的“圆圆剑法”,本来这套“圆圆剑法”讲的大半是剑理,剑意而非剑招,若落在一般人手中,纵不当作废纸丢弃,所得也必然是微乎其微,但是天缘凑巧,风清扬原来所修的独孤九剑恰恰也是讲求剑意而不讲求剑招的,二者到了高处,殊途同归,两相融合,竟尔成为一套无古无今、威力奇大的剑法。

    任我行毕生浸淫在一口金剑之上,以剑法而论,堪称当世数一数二的人物,千招之内仍败给风清扬,何况骆飞鸿不以剑法见长?

    两人堪堪拆到二百余招,骆飞鸿已是遍体鳞伤,衣裳破损,上面大大小小被风清扬划了十几道口子,他一笔一杖舞得风雨不透,水泼不进,拼命抵御,怎奈风清扬不急不躁,寻隙每一出手,便即奏功,若非忌惮他武功了得,恐遭反噬,骆飞鸿的四肢此刻早已不联在身上了。

    二人斗到分际,骆飞鸿忽地矮身,鹤嘴笔疾点风清扬“关元”、“鼠蹊”两处穴道。风清扬向后一避,骆飞鸿的笔上“喀”的一响,弹出一枚半尺长的尖刺,精光闪闪,刺向风清扬的小腿。

    这一着在小商桥他已用过,风清扬早有防备,右腿一拖一带,凌空踢向他握笔的手腕。

    骆飞鸿这一招却也只是诱招,见风清扬右足踢至,凌空一个翻身,左手在鹿角杖上一按,“嗤嗤”声响,满满一蓬银针,激射而出,也不知有几十几百根,尽数打向风清扬全身三百六十大穴!

    他这一下招中套招,凶险无比,九十根银针全由机簧射出,力道奇大,纵是岩石也打得进去。此招乃是专为对付风清扬而设,费了他不少的苦心。

    风清扬见到银针来势,知道矮身纵跃都难躲开,情急之下,心地蓦地一片空明,随手将长剑划了三个圈子。

    这三个圈子连环划出,意蕴却截然有异。

    第一剑守住无极之位,第二剑守住太极之像,第三剑则似方非方,似圆似圆,吞吐开阖,阴阳动静,竟是巧夺造化,达到了他自己生平也未梦想到的绝诣。

    说时迟,那时快,九十根银针已射入风清扬的剑光之中。

    这银针精心锻造,上面又淬了剧毒,见血封喉,最是厉害无比,哪知在风清扬吞吐的剑光之下,竟似泥牛入海,又似射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之中,全然被他的剑气绞得粉碎!

    这个结果不但骆飞鸿做梦也没想过,“呀”的一声叫了出来,风清扬也未料到这三个剑圈竟然威力如斯,眼见银针粉碎,只觉悚然而惊。

    饶是如此,风清扬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恨极骆飞鸿歹毒,圈子甫一划毕,剑尖上挑,连绵而出,尽是追魂夺命的杀招。

    “嗤嗤”声响,骆飞鸿目瞪口呆之下闪避不灵,左臂右腿接连中剑。

    他此际心胆俱寒,再无斗志,只求脱身逃命,足尖点地,连连后退。

    退不数步,只觉后背一股大力涌来,接着奇痛入骨,哀号倒地,浑身绵软如泥,脊梁骨竟被这股大力生生打断。

    风清扬也未料有此,眼见骆飞鸿倒下之处,慕容绝的身形缓缓站起。

    他虽满身血污泥土,此刻却是面带微笑,神色傲岸。

    慕容绝先前晕倒在地,风清扬与骆飞鸿斗了这许多时分,已是慢慢苏醒。

    眼见骆飞鸿落荒而逃,将全身力道尽集在右臂之上,一拳击出。

    他虽遭重创,这拼力一击仍是非同小可,骆飞鸿心慌意乱之下未及防备,当即受到重创。

    他适才凭藉手中人质,对慕容绝百般戏弄凌侮,这时报应不爽,终于还是死在他的手上。

    慕容绝喘息了几口,缓步上前,伸足点住骆飞鸿的前胸,一字一顿地道:

    “姓骆的,我挺住了你这三掌,是你赢还是我赢?”

    那骆飞鸿也真硬朗,他背骨寸断,痛得黄豆大小的汗珠滚滚而下,却是一声不哼,咬牙道:“是……是你赢……却……却又……怎地?”

    他右手尚能使力,勉力将鹿角杖微微抬起,手指轻动,几十枚银针直射向慕容绝前心!

    风清扬的视线被慕容绝挡住,但听骆飞鸿语声有异,疾喊一声:

    “爷爷!快闪!”手起一掌,将慕容绝推开。

    可惜为时已晚,这一下相距既近,慕容绝适才没见到他向风清扬施放暗器,绝无防备,自己重伤之下,又是趋避不灵,几十枚银针有一大半着着实实打入前胸,他浑身一震,慢慢倒了下去。

    风清扬连忙扑上前去,扶起他高大的身躯,痛声呼叫:“爷爷!爷爷!”这时慕容雪等三女在小红鸟协助之下,已将四散逃走的无恶帮众全部歼灭,听见风清扬的叫声,知道这边又有变故,急急奔了过来。

    慕容雪一头扑在爷爷身上,连连摇晃他的身体,号哭不已。

    骆飞鸿全身虽不能动,这些情景却都看在眼中,格格笑道:“我……是输了……可是黄泉……路上……总还有了伴……伴儿……”

    风清扬等四人听他说话,泪眼未干,怒火又升,不约而同地四剑齐发,插入他的胸膛之中。

    骆飞鸿双眼上翻,喉中格格作响,他一生作恶多端,终于死在风清扬等众人手下。

    慕容雪刺死骆飞鸿,拔出剑来,反手割下他的首级,恨恨地道:“今天叫你应誓!”

    低头看到爷爷双目紧闭,又是焦急,又是伤心,泪水便似断线珍珠,挂满腮边。

    桑小娥伸过右手,搭住慕容绝的腕脉。慕容雪幽幽地道:

    “娥姊姊,我爷爷……他……他还有救么?”

    一双泪眼紧盯着桑小娥的头和嘴,只吩她点点头,或开口说出“有救”两个字来。

    桑小娥沉吟片刻,终于黯然摇了摇头,道:

    “雪妹……你切莫太过伤心了,爷爷他……心脉已断,回天乏术了。”

    慕容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正在此时,风清扬只觉慕容绝躺在自己臂弯中的身躯微微一动,他心中一喜,忙将右掌贴在他后背的“灵台穴”上,将一股内力绵绵不绝,送入慕容绝体内。

    过了半晌,慕容绝缓缓张开双眼,双颊上竟有了一丝红晕之色,微声道:“雪……雪儿……”

    慕容雪一双泪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不住声地叫道:“爷爷,你醒了!爷爷,你醒了!”

    风清扬等却均知他伤势沉重之极,这只是临终前的回光返照而已,心中仍是如坠了铅块般沉甸甸的。

    慕容绝颤颤巍巍地抬起右手,为雪儿理了理鬓边的头发,微笑道:

    “雪儿……爷……爷爷不能……再照顾……照顾你了……”

    慕容雪抓住爷爷冰凉的双手,含泪道:“爷爷,你别这么说,你会好的,你会……”

    慕容绝道:“傻丫头……爷爷会不会好……咳,咳,……自己还不知道么……我活了七十多岁……死就死了……也……也没甚么……”

    他说到这里,气息渐促,风清扬连忙催动内力,片刻之间,慕容绝便觉疼痛减弱,胸中大为受用,向他点头一笑,意示感谢,回头又说了下去:

    “雪儿,爷爷要死了,有件事不能不告诉你,你爹他……他其实并没有死……”

    慕容雪宛如被霹雳击中一般睁大双眼,惊道:“爷爷……你说什么?”

    慕容绝喘了口气,道:“雪儿,原谅爷爷一直骗你。你爹他……自从你妈死后,无心于光复大业,我……我一气之下,将他赶出家门……

    “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你才两岁……现在我明白了,其实甚么复国图强,甚么雄心壮志……一切都是空的,人只一死,便甚么都……都没有了……”

    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很觉疲累,闭上眼睛喘息了几声,又微弱地道:

    “若是见到……你爹爹,告诉他……我不怪他……他了……我好后……”

    一个“悔”字没能说出口来,慕容绝的头猛地向旁边一沉,一代枭雄就此瞑目长逝。

    慕容雪伏尸大哭,桑小娥与秋梦也是珠泪涟涟。

    风清扬缓缓放下慕容绝的尸身,默然无语。

    平心而论,他自识得慕容绝以来,对他并无多少好感,对他尊敬备至那也完全是瞧在慕容雪的面子上。

    慕容绝一生完全耗费在虚无缥缈的复国大业之上,以至不择手段,不惜自贬身份,充任所谓“十三家半总掌门”,又派人入丐帮卧底,企图掌握天下第一大帮的权柄,但说到底,他的一生总是可悲之至,所享的些许欢乐也只是与雪儿在一起的时光。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为何人非要将死之时才明白自己一生的所作所为呢?

    如果一个人在活得好好的时候想想自己临死的那一天,他的日子也许会过得快乐得多罢!

    风清扬对于慕容绝的死感到的并不是悲哀,而是凄凉,无边无际的凄凉……风清扬三下参合庄这一战,“无恶帮”的首脑精锐尽皆被歼,一代武学奇才慕容绝也殁于是役。

    自此慕容氏历时七百余年的光复幻梦彻底破裂,再也无人继承。

    过了半晌,风清扬三人扶起雪儿,四人择一处山明水秀的高地,动手挖了一个墓穴,备办棺椁等一应之物,将慕容绝下葬。

    这时雪儿已哭得昏晕,桑小娥喂她吃了一粒定神的药丸,过了许久,雪儿方才沉沉睡去。

    风清扬命秋梦看护雪儿,自己与桑小娥却不闲着,前去探访柯叔和桑二娘,为他们医治伤势。

    那骆飞鸿出手极狠,二人伤势沉重,但所幸受的都是兵刃之伤,没有中他的“玄冥神掌”,性命当可无碍,只是需要将养一段时日。

    为怕他二人心神激动,慕容绝去世的消息也只好瞒住一时,之后再说。

    这一战大家都是神疲力竭,风清扬与桑小娥探视完柯叔夫妻,饶是他们一身内功湛深,也不由疲乏之极,两人回到房中,默然对视一刻,也便歇了。

    如此这般过了四五天,慕容雪悲戚稍止,精神也好了一些。风清扬见她心情略为平稳,便不再隐瞒,将自己在紫金门、侯监集两次相遇慕容恪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于她。

    慕容雪又喜又悲,珠泪滚滚,本以为自己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没料想还有一位更亲的爹爹尚在人世,心情之复杂实是无可言喻。

    风清扬又将自己意欲封剑归隐的打算告知于她,劝她保重身体,答应带她前去相寻爹爹,雪儿心中又有了希望,身心一天天康复起来。

    半月之后,慕容雪已尽复旧观,虽也时常念起爷爷,暗自垂泪,却也或多或少地有了些欢声笑语。

    这十几天中,柯叔与桑二娘的伤势也渐渐好了许多,扶杖行走已不成问题。

    这一日,风清扬携三女到慕容绝和杨逍墓上拜了一拜,嘱托柯叔夫妻看守庄院,骑上马儿飘然而去。

    四人四骑联袂北上,途中的旖旎风光难以尽述。初时慕容雪犹有丧亲之痛,又想到自己虽知爹爹未死,却寻不到他的下落,冥冥天涯,茫茫海角,找一个人真是谈何容易!

    以故常自郁郁。风清扬等三人反复陈明利害,百般劝慰,又将慕容恪与柯叔夫妇的渊源向她讲明,只要慕容恪一回姑苏,柯叔自会指点他前来相寻。

    雪儿想想在理,这才重又活泼起来。

    四人四骑直向收伏过小红鸟的那座叠彩山行进,他们虽然不疾不徐的从容而行,坐骑脚程均快,十余日后,便来到了河南境内的少室山下。

    这少室山位于开封府登封县境内,乃是中岳嵩山的两座高峰之一,号称武林领袖的少林派根本之地便驻在少室山上。

    四人在山脚下勒马上望,隐约见到半山腰中黄墙如带,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气势雄伟中透出一丝神秘,令人肃然起敬。

    风清扬这是第三次来到少林,第一次乃是少年时来此玩耍,带秋梦偷偷自后山攀援而上,大闹佛堂,数年后还引发了一场秋梦为他自杀殉情的好戏。

    第二次乃是桑小娥自尽之后,他长剑穿胸,意欲相从地下,幸得张宇初天师以“李代桃僵”之术相救不死,心灰意懒之际,飘流四方,沮丧难言,只因打救方证、方生之故,重上少林,得圆智大师片言开导,才重又燃起雄心和希望。

    这两次于他一生遭际都有莫大关系,这时遥望少林,不由得心潮翻涌,百种滋味齐集,着实难言。

    良久,风清扬回过头来,只见秋梦一双剪水明眸正痴痴地凝望自己,显是也想起了两上少林的往昔少年时事,两人四目相对,不由同时温馨一笑,心中均感甜蜜。

    桑小娥看在眼中,笑嘻嘻地咳嗽一声,道:

    “怎么?见了媒人,想起甚么好事来了不成?说给我和雪儿妹妹听听成不成?”

    她们几人与风清扬的情爱纠缠,各自都是心中有数,偶尔拿来调侃几句,倒也其乐融融。

    秋梦脸上一红,啐道:“我把你个尖嘴刁舌的小妮子!少说一句话就像吃了多大亏似的,看我下次还帮你!”

    众女娇笑声中,风清扬豪笑道:“娥姊姊说得并未全对,少林寺是我与秋梦的媒人不假,但那圆智大师还是我平生除了师尊之外最为敬重之人。

    “他英风豪迈,智慧明达,多日不见,的确也教人好生想念,如今我封剑归隐,又途经少室山下。

    “在情在理都该上山去与大师辞行才对。你们可有兴随我上山一游么?”

    众女嫣然一笑,都甚是乐意。要知少林寺自建寺以后千年之内未曾接待过女客,这规矩直到南宋末年女侠郭襄和昆仑派祖师何足道的手里才被打破,(事详《倚天屠龙记》)但也不是善门广开,随意可入,甄别甚是严格。

    以故秋梦少年时才央求风清扬带她偷入。

    但既有先例,风清扬在少林僧众中又甚得人缘,他带来的女客自可畅通无阻,说来这不大不小也是个机缘,哪儿有不去之理?

    四人将马匹拴在山脚下的一片密林之中,拾级而上,走了一个时辰有余,少林寺的红墙碧瓦终于现在眼前。

    少林寺门两旁各有两名僧人,青衣布袜,垂眉低目,却是身板笔直;不言不动,却自有一种威严气像。

    风清扬上前虚抱了抱拳,道:“有劳哪位师傅通禀方丈大师与罗汉堂首座,就说有故人来访。”

    这四人都是知客僧人,平素精明强干,阅人无数,这时眼见风清扬气宇不凡,不敢怠慢,连忙合什还礼,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请教施主尊姓高名。”

    风清扬含笑道:“不敢,贱姓风,名清扬。”

    四人霍然一惊,“风清扬”这三个字近年来在江湖上如日中天,显赫之极,更是所有习武之人崇拜钦敬的偶像,有关他的事迹早已众口流传,将其形容为神怪者有之,将其叙说得不堪者亦有之。

    众僧虽久居寺中,“风清扬”这几字却也听得耳朵上都快生出茧子来了。

    其中一名僧人反应较快,将风清扬等四人上下打量一眼,道:

    “施主请稍候,我即刻便去禀报方丈与罗汉堂首座!”转身便向寺内飞奔。

    风清扬含笑道:“有劳。”与三女相视一笑,四人站在寺门前的几棵柏树之下静静等候,只觉头顶凉荫如盖,心中片尘不起,俗念顿消。

    没有一炷香时分,只听得远处钟声悠远而鸣,接着寺门大开,一队披着大红袈娑的僧侣列队而出,头前两人打个稽首,道:

    “风施主驾临本寺,蓬荜生辉,几位里边请,方丈大师与诸位首座便在前面。”

    风清扬等四人还了一礼,拔步前行。未走过第一重寺院,便听得一阵豪爽的笑声随风飘了过来:

    “哈哈!风大侠今日怎么会有空进看看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啊!老朽等未克远迎,还请多多恕罪!”

    随着语声,一队白须僧人快步而来,俱是头带六角昆卢帽,身穿紫色袈裟,那是僧人最为庄重的礼节。

    当先两人喜容满面,正是少林方丈圆智与罗汉堂首座圆音。

    风清扬连忙抢上几步,拜倒在地。三女在其身后也都盈盈见礼。

    圆智伸手扶起,笑道:“少林寺很久没来过你们这般尊贵的客人了,老衲等虽然修持有年,讲究收心敛性,可惜功行未满,山居寂寞之念常自困扰。

    “风大侠,今日有你前来,老衲等好生欢喜。”

    风清扬听他出语真诚,也自禁不住感激开心。

    众人寒暄数句,齐到大雄宝殿上分宾主落座。

    圆智道:“风大侠可是自华山上来?”

    风清扬道:“小可离开华山已有数月了,这次是自姑苏而来。”

    圆智洞达世情,听了风清扬的话,又见到慕容雪,自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微微一笑道:“恭喜恭喜。那么贵派门户中的事风大侠还不知道了?”

    风清扬霍然一惊,道:“我派门户中怎么了?大师请示下,小可委实不知。”

    圆智道:“适才我等正与嵩山派左掌门商议此事,风大侠来得正好,也请左掌门出来见见罢!”

    随着他的语声,殿后转出一人,长衣布袜,风度潇洒,正是嵩山派的掌门人“嵩阳铁剑”左思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