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莽苍中,端木兄弟看不清来人,不约而同将轮钺交到左手,各出右掌,呼地向着来人拍去,想将那人逼退就是。
谁知那人并不闪开,也是双掌齐出,与端木兄弟对了一掌。端木兄弟不欲伤人,是以没用上武器,但两人都是内功精纯之人,这两掌,如雷霆疾发,威势也是十足惊人。但那人若无其事便接了下来,连衣角都没有飘动半分,就像在三人间斗然多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端木兄弟心意相通,同时把劲力一点点地加上去,一分、两分……可不管他们如何催动内力,都无法把这一道厚墙往前推动哪怕一寸。不仅如此,对方的内力汩汩然、沛沛然,似乎永无止息,自己的内力送过去,就仿佛激流入了大海,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端木兄弟心中悸甚,此时再想用上兵刃,已然势所不能,就是想收手罢斗,也是半点由不得自己。
只过了片刻,端木兄弟的内力已然消耗殆尽,那人看准时机,掌力微吐,收了内力。三人手掌一分开,端木笔等二人便即大汗淋漓,瘫倒在地,周身上下,再无半分气力。看来非得打坐三天三夜,才能让功力尽复旧观。
卫盈莹见两人都已落败,拔出峨嵋刺,飞身上前,分心便刺。端木笔和端木砚见状大惊,齐呼:“你不是他的对手!”但只张了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其实就算叫了出来,也已然来不及。
只见那人袍袖一挥,卫盈莹“哎哟”一声,跌落在地,动弹不得,已经被拂中了穴道。三个人倒在地上,六道目光齐刷刷地向着打倒他们那人看去。
满地树影中走出一个清癯老僧,其瘦如枯腊,双颊深陷,形同枯木,偶尔才流露出眼缝中的神光湛湛。只见他径直走到上官鹏面前,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上官掌门越发清健了,老衲心中实是不胜之喜。这两位面生的很,请恕老衲眼拙,不知上下如何称呼!”
上官鹏还礼道:“原来是天生大师佛驾光降,今日真是盛会!”说着将花赛李、马青龙略略介绍了一下。花马二人得知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和尚竟然是泉州少林禅院“双绝”之首天生禅师,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忙不迭地还礼。二人心中都在想:“天朔禅师仪表伟岸,凛若天神,没想到他师兄竟然是一个瘦不盈指的枯槁老僧,武功却又是这般的渊深难测,可见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一点也不错的。”
介绍毕,上官鹏说道:“大师,老朽无用,来迟了一步,天朔大师他……已被魔教妖人给害死了!”
卫盈莹倒在地上,身子不能移动,但他们说的话句句都听在耳里,连忙反驳道:“大师不要上了恶人的当!天朔禅师身受剑伤而死,死前更与刺死他的那人同归于尽。而我们一不佩剑,第二身上无伤,怎么会是杀害禅师的凶手?”
马青龙在旁冷笑道:“嘿嘿,就不许你们有帮手的么?”
卫盈莹说道:“你不过是因为一点点私人恩怨,就要置我于死地,如此歹毒,枉你们还自称是名门正派!”
马青龙冷笑道:“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
天生目光如炬,将空地上的情形环视一周,便知卫盈莹说得不错,立时面有愧色地道:“阿弥陀佛!小姑娘说的在理,老和尚心伤师弟之死,又亟盼留三位大驾,问个明白,是以出手颇重,这样看来,倒是老和尚的不是了。我这就给你们解穴,三位幸勿见责,这就去吧!”
天生说着就要上前给卫盈莹解穴,马青龙走上两步,拦住天生道:“大师,你忘了天朔禅师是怎么死的吗?”
天生闻言一震,半晌才缓缓说道:“离此尘世,一了百了。冤冤相报,无有已时。”说罢仍是袍袖一挥,卫盈莹“哎哟”一声,跳了起来,又重新跌落在地上。
天生大师一拂之下,卫盈莹双腿的穴道虽已解开,但佛门正宗的点穴手法毕竟非同小可,仍需好一会儿,才能行动如常。
天生与上官鹏等三人行礼作别,众弟子将天朔和一干遇害弟子的遗体抬的抬、背的背,随同天生一同离开。刚走开几步,天生忽然停下脚步,接着“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众人大惊,关切之情见诸颜色。
天生这些年精研佛门内功,本已一身无碍,万事不萦于怀,但心伤天朔之死,在外人面前还能强自隐忍,一旦离开众人目光所及,就再也忍耐不住,心情激荡之下,内息如沸,呕了一口鲜血出来,倒不是与端木兄弟比拼内力的缘故。
无策一向对师父敬若天神,这时见天生呕血,忍不住问道:“师父,你……”
天生摆了摆手,意示无碍,对无策说道:“那三位施主现在还不能行走,你留在这里,待他们离开了,你再来找我。”
无策忿忿不平地道:“师父,他们害死了师叔,又累你受伤呕血,我恨不能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怎么还能……”
天生闻言蹙起了眉头,神色有些不悦,说道:“无策,你这样说,还是个佛门弟子么?”
无策一惊,方知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合掌说道:“弟子迷心不悟,根浅行薄,请师父责罚。”天生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两个弟子一左一右搀着他瘦小的身子,渺然而去。
无策留在原地,伸长了脖颈呆望着师父离去的方向,耳中听着他们踽踽而行的脚步声,脸上满是既担心又不舍的神情。
花赛李悄悄走到他身边,问道:“无策师父,敢问天生大师平日里待你怎样?”
无策一怔,正色道:“花师兄这是什么话来?师父待我们,恩义如天,我们做弟子的,无一日敢或忘。”
花赛李点点头,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道:“上人说得不错,如果为臣不能忠于君,为子不能孝其亲,何以立于人世?天生大师真是可怜,新丧了师弟,又伤重呕血,连平时最钟爱的弟子也不能在身边伺候……”
无策听到这番话,眼泪几乎就要滚落下来,说道:“可是……可是,师父吩咐……”
马青龙走上前,说道:“上人但去不妨,你只管放心,有我三人在此,只教他们不被野兽所伤就是。”
无策尚在犹豫不决,目光在花赛李和马青龙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上官鹏脸上。上官鹏听了两人的话,捋须微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无策早已是心急如焚,恨不能立时飞回师父身边,此时见上官鹏也已经点头答应,这才将一颗心放回肚中,与三人合十告别后,匆匆离去。
卫盈莹和端木兄弟趁他们说话之际,潜运内力,帮助自身恢复体力。但天生大师的玄门功夫岂同小可,他们费了半天劲,也不过回复了十之一二。无策一被支开,卫盈莹等心知不妙,不等功力复元,端木兄弟就拉了卫盈莹踉跄而逃。
刚逃开两步,花马二人从后面赶上来,交手刚一两个回合,卫盈莹等体力未复,全无还手之力,重又被打翻在地。端木笔倒在地上,拼了命的想挡在卫盈莹身前,被马青龙一脚踢到一边,花赛李举起长剑,指向卫盈莹的咽喉要害。
卫盈莹感觉到冰冷的剑尖抵在自己皮肤之上,随时都能要了自己的小命,心中悸慑已极,哆哆嗦嗦地道:“方才你们分明说过,绝不伤害我们的。”
花赛李和马青龙一齐仰头哈哈大笑,马青龙道:“我是说过决不让你们被野兽所伤,等你们死了,我用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自然就不会有野兽伤害你们了,哈哈哈……”
端木砚咬牙道:“卑鄙!无耻!”
马青龙啐了一口,说道:“我们卑鄙无耻了又怎样?你们一死,武林中人人都会拍手称快,说一声死有余辜,又有谁来管我们卑鄙无耻了?”端木砚全身无力,竟没能避开,一口浓痰正中他的眉心,闻之欲呕。
花赛李说道:“马帮主不要与他们多说,哼,这三人,几次三番地羞辱于我,这次天教他们落入我手里,定不教他们好死!”
他眼珠转了几转,将剑尖移到卫盈莹脸颊之上,说道:“小姑娘,你定是觉得自己挺美的是吧!我这就在你脸上划上十七、八道,看你还美不美!你倒是猜猜,是你的脸皮硬?还是我的宝剑硬?哈哈哈,哈哈哈!”说罢,得意的大笑,长剑也随着上下颤动不已。
卫盈莹花容失色,使劲地把脑袋向后贴紧地面,但仍是觉得剑尖一寸一寸地逼近。眼看剑尖闪着寒光,马上就要刺破自己脸上的肌肤,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道:“谁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