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
好似,天子诏沉入了水底。
以王允为首的人,尽皆压下了心底的悸动。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好时机,能够窃取执金吾武库,能够将董卓从郿坞吸引到未央宫中。
三月二十四。
春雨还未停歇,暗流却激涌了起来。
皇城之外,高顺率缇骑巡察,身上披着的蓑衣,在雨水冲刷下,也显得破烂不堪。
“啪。”
突兀,一个人拦再二百缇骑的前方。
“嗯?”
高顺蹙眉而视。
只见,吕布脚磕赤兔疾行两步,淡笑道:“高顺,自从入了执金吾,你可从未来过某府上啊。”
“温侯。”
高顺面色复杂,沉声道:“末将职责所在,当得每日领缇骑巡视皇城,不可懈怠半分。”
“左中候。”
吕布昂首说道:“你我相识多年,哪怕你不在并州狼骑军中,也该尊我军令吧。”
高顺暗中握住腰间刀柄,沉声道:“温侯。”
“算了。”
吕布眸子凌厉几分,扯着缰绳而行。
这一刻,从尸山血海杀出的煞气,还有那种天下我无敌的凶戾,好似凝成实质,击碎雨幕朝前方吞噬而去。
瞬间,缇骑战马仰天嘶鸣,二百余将士无不胆丧心惊。
“铿。”
高顺腰间战刀弹出三寸。
执金吾缇骑,负责巡视皇城安防。
吕布贸然接近皇城,并且还对缇骑散发出杀意。
这种情况容不得他多加思量,更不可能念及旧情。
“高顺。”
吕布眼含杀机,在与其擦身而过时,冷声道:“拜了卫宁,你都敢与本侯亮刃,还真是小觑你了。”
高顺目光平淡道:“温侯,莫要自误。”
“呵。”
吕布冷笑一声,纵马消失在雨幕之中。
“呼。”
顿时,二百缇骑尽皆松了口气。
吕布之勇,天下莫有人能敌,他们也不例外。
在被杀意笼罩那一刻,他们仿佛遗忘了大雨,整个人被冰冷的风雪所笼罩,剜心挖骨般恐惧。
“走吧。”
高顺莫名看了眼缇骑,心中多了几分失望。
西凉军,终究是西凉军,缇骑也终究是缇骑。
若是让他领现为持戟士的五百旧部,哪怕是吕布天下第一,也能斩于皇城之外。
这一日。
王允的试探开始了。
汉天子刘协通禀公卿,受大雨而染风寒。
吕布直面旧部高顺与执金吾缇骑,可惜被亮刃所阻。
同时,李肃也在章城门前试探贾诩,却被几句话激的浑身都在颤栗,更别提想要在其面前做一些暗手。
一连两日,长安好似风云变化。
哪怕是寻常百姓,都在家中嗅到一股腥风血雨。
临近黑夜。
杨修从执金吾府走出。
打着雨伞,掠过行色匆匆的百姓回到光禄大夫府。
“回来了?”
杨彪坐在大堂中,翻看着简牍道。
“父亲。”
杨修躬身作揖道。
杨彪抬头说道:“见你心不在焉,出了什么事?”
“没有。”
杨修摇了摇头,说道:“今日去使君府上奏事,这几日雨小了,若是雨停了,孩儿想要复工疏通八水,可惜被使君阻了。”
“哦?”
杨彪眸子一凝。
杨修抿了口热茶,驱散身上的寒意,说道:“不知为何,这几日总有些心慌,好似有大事发生。”
“长安为帝京。”
“每一日都有大事发生。”
杨彪卷起简牍,平静道:“以前的大事浮于水面,可是执金吾治下的长安,却用祥和将所有冲突掩藏,你心慌,是因为你不知发生了什么,畏惧自己看不透的事情。”
“受教了。”
杨修苦涩道。
杨彪端正身形,问道:“出任都船令,感受如何?”
杨修摇头自嘲道:“曾几何时,孩儿嫉妒执金吾,不屑其登临高位,自认一鞭在手,可揽众山小,可现在看来,终究是年少轻狂了。”
“德祖。”
杨彪眼中流过一抹欣慰,叹道:“时逢乱世,你我皆为棋子,可就是小小的棋子,也可以更变大势,只不过需要执棋者去落子而已。”
“执金吾?”
瞬间,杨修悚然起身道。
“是啊。”
杨彪分外感慨道:“卫叔景此人,为父捉摸不透,但执金吾属官就是他的棋子,长安如今情势紧迫,你目不所及之地,发生着数股势力的交锋,只是未曾波及你这个都船令而已。”
杨修连忙问道:“父亲,长安会如何?”
“不知。”
杨彪告诫道:“可你千万要记住,执金吾属官是几方势力交汇之地,每个人的身份在大势落定之前都无法看清楚,所以在卫宁面前要多听,多看,少言。”
“喏。”
杨修躬身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