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郡守府时,天已经黑了。
谢玄下了马车,拒掉冯守道要备酒宴的安排后,便径直回睦元堂去了。
陈朝颜在回摘星楼前,则先去了陈起阳的梨园。陈起阳并不在,屋中的杂役说他早前两个时辰去了摘星楼。
陈朝颜只好回往摘星楼。
摘星楼里,陈起阳正缠着月见问她何时回来,听到声响,回头看到是她,立刻高兴道:“姐,你终于回来了!”
不等陈朝颜应声,他又马上道:“姐你别生气,我马上就回去!”
“他下午睡醒后,听说你跟着冯大人查案去了,担心得差些冲出去找你。”坐一旁看医书的月见瞧着面带紧张的陈起阳,好笑地说道,“我劝了他几回,劝得实在不耐烦了,就叫杂役将他抬到了这边来。”
“月见姐姐,你不用为我说话。”陈起阳小声说,“是我自己要过来的,与你无关。”
月见打趣:“哟,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还挺讲义气。”
陈朝颜看他脸色比之先前又好了不少,放下心的同时,也有暖意慢慢涌上来,“还痛吗?”
陈起阳立刻道:“不痛了!”
陈朝颜浅浅的勾一勾唇,“既然不痛了,那就在这里吃过晚饭再回去吧。”
陈起阳大声应好。
月见瞧着他高兴的模样,好奇地问道,“你以前待他很凶吗?怎么他这么怕你?”
“我姐对我一点也不凶!”陈起阳迅速否认。
月见哼一声,“那你为什么要怕她?”
陈起阳小心地看两眼陈朝颜,见陈朝颜也看着他,吓得赶紧避开后,说道:“我没有怕,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眼前这个姐姐不是他以前的姐姐了。可为什么不是他以前的姐姐,他又说不上来。
“只是什么?”月见追问。
陈起阳摇头:“没什么。”
月见看他两眼,又哼哼两声后,转过头来问陈朝颜和白芍道:“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陈朝颜愉悦道:“破了。”
月见立刻来了兴趣,“怎么破的?”
白芍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月见听完,一边惋惜没能跟着一块儿去,一边称赞‘陈姑娘好厉害’。反反复复说了几回后,陈起阳忽然问道:“姐,你何时学会查案了,还这么厉害!”
月见霎时住口,并与白芍同时看了他一眼。
陈朝颜也看了他一眼,而后平静地说道:“你为帮我报复都不惜去杀宋章。我为救你,会破案很奇怪吗?”
陈起阳歪头想一想后,说道:“一点都不奇怪。”
陈朝颜道:“那不就得了。”
“不过,姐你真的好厉害!”陈起阳佩服地说道。
陈朝颜莞尔的勾一勾嘴角,“嗯,我也觉得我好厉害。”
月见悄悄撇一撇嘴,又暗暗骂了陈起阳两句笨头鹅。他去杀宋章,只是去了,而她会破案,是真的破了。这两件事能够相提并论吗?根本不能!而他……就这么被陈朝颜给哄过去了!亏得公子说谁要能先打探出陈朝颜师承何处,就赏一处酒楼后,她还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呢。
真是白寄托了。
吃过晚饭。
又送走陈起阳后,陈朝颜洗漱完,便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好作息的早早睡下了。
夜深。
月明。
万籁俱寂。
谢玄在冯守道等人的簇拥中,从北牢出来。抬头望一眼天上的弯月后,他转身看向站在冯守道身后的宋衍忠,“宋家看上孟柏山什么了?”
宋衍忠尴尬道:“大伯母心疼堂妹,看上孟柏山全是因为他老实本分。”
谢玄嗤笑:“老实本分会为争夺宋家家业,谋杀自己的儿子?”
“这……”宋衍忠小心道,“孟柏山只是被有心之人撺掇才一时糊涂,不然……”
“被人撺掇…孟柏山说是受周大人撺掇,周大人说是受孟柏山鼓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谢玄以玉骨扇轻敲两下掌心,“左右本王也没有别的事……那将他们关到同一间牢中,让他们继续争下去吧。什么时候争出结果了,什么时候再停下来。”
又以玉骨扇指一圈众人,“你们都轮着来北牢给本王守着他们,另外,陵游、陵泉、重楼也轮换着过来监督。不争出结果,不准让他们停下!”
冯守道领着众人齐齐称了是。
谢玄继续用玉骨扇敲着掌心,在原处来回踱了两步后,挥手道:“先去安排吧,不用跟着本王了。”
冯守道领着众人刚要再次称是,谢玄就又走了回来,“前两日让你宣扬的事,你都宣扬了?”
冯守道立刻揖手道:“臣已写好折子送往京城。”
“让你宣扬,你写折子……行吧,既然你喜欢写折子,那就再写一道。”谢玄展开玉骨山水扇,又合上。又展开,又合上。来回数次后,他道,“将今日在东赵和村里,那位耆老的言行一五一十地写成折子,送去京城。记得,要写得清清楚楚,不准偷工减料!”
冯守道应是。
谢玄把玩着玉骨扇,又想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事要交代后,挥一挥扇,转身走了。
冯守道恭谨地揖着手,目送着他走远后,方才起身。继而合计合计他的话,便开始着手安排起来。
而另一头。
谢玄回到睦元堂,由着侍书和文墨为他换去外衫后,他倚着凭几歪卧在贵妃榻上,接过半夏递来的温茶喝过半杯后,慵懒地问道:“她睡下了?”
刚进屋的白芍应是。
谢玄撑着凭几起身,搁下茶杯,接过侍书递来的玉骨山水扇,唰一声展开后,轻佻道:“夜深人静处,正是探花寻芳时,走吧,瞧瞧去。”
出得睦元堂,他恍如夜间一缕风,只是轻飘飘一个起落,便到了摘星楼。
在摘星楼守夜的月见见状,迅速出手点住陈朝颜的睡穴后,起身揖手道:“公子。”
谢玄‘嗯’一声,走到床前站定。
陈朝颜睡得板板正正,连被角都未曾乱过一分。正是因为如此,少了那双明亮的眼睛衬托,沉睡中的她不自觉地便展露出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脸色和几乎一掐就能断的瘦弱身姿来。
“这样一个人,”定定观察她片刻,谢玄开口道,“当真会有人让她潜伏到本王身边来做奸细?”
紧随而来的侍书道:“李子沟的陈姑娘打小便未读过书,村子里的人也未曾听她跟人学过验尸破案之术。白芍、月见又确定她未易容,那就只剩一个可能,皇上明贬暗遣公子前来青溪县暗查私采铁矿之事已经暴露,背后之人为避责逃祸,提前一步培养了她。”
文墨点头赞同。
谢玄笑两声,“暗中之人如何确定本王一定会找她?”
侍书跟笑道:“因为王爷爱才好士呀。”
“有道理。”谢玄点点头,又看陈朝颜两眼后,吩咐道,“如此,那就继续照顾好她!”
第二日早上。
陈朝颜醒过来,照例恍惚了片刻后,便靠坐着床头看着光屏,复盘起昨日的包家灭门惨案来。
包家灭门惨案从整体来看,破起来还是很简单的,血迹形态锁定凶手范围,门口瓦罐直接锁定住凶手。无论是血迹形态还是瓦罐,都进一步的说明,痕迹检验对案子侦破的重要性。
陈朝颜正感慨着光屏带给她的便利,月见就匆匆进屋说道:“陈姑娘,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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