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也怪不得裴久如疑心,在六扇门干了三十年文书,每天接触的都是江湖秘闻,关键这事儿比他接触的案子都要诡秘。
这就好比,养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突然有一天变成了奥特曼,搁谁身上都得犯迷糊。
裴行天撇嘴道:“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像我这种高手,要不是你亲儿子,谁愿意管你叫爹嘛?”
“额。”裴久如呆住了,仔细琢磨。
若是有人武功高的这份上,能把金九龄当个小鸡仔一样的蹂躏,会心甘情愿的把这声“爹”叫的如此情真意切嘛,这种级数的高手哪个不是在门派里作威作福,能来给他裴久如当儿子,怕不是想瞎了心。
“有……有道理啊。”裴久如又惊又喜,自己儿子竟然是个宗师高手,以后在京城怕不是能横着走,就觉天降横福,祖坟冒烟,又咂摸过味来,“诶,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嫌弃我是不是,我不配当你爹?”
裴行天翻了个白眼,“哪敢。”
“儿子,你这武功是在哪练的,不对啊,这么多年你就没离开过京城,唔,那肯定是有一位大宗师悉心教导,快快快,将你师父名号报上来,明日为父好备好礼物前去拜见。”裴久如喜不自禁,都忘了旁边还有位刚刚断了胳膊的天下第一名捕。
裴行天一拍额头,“我的亲爹,能不能先干点正事儿,这儿还有个外人呢。”
裴久如“啊”了声,笑容僵在脸上,才想起自己的事情,火气又上涌,“金九龄,我自问和你相识三十年,未曾开罪过你,为何要对我下杀手?”
金九龄失血过多,面容惨白,闻听此言,露出一抹悲笑,声音嘶哑,“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谁能想到,六扇门的窝囊人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怕是离大宗师也就差临门一脚,绝世天骄不过如此了吧。”
“我要没有这样的儿子,可不就死在你手里了。”裴久如冷笑道,可眼神迷茫,“我实在想不明白啊。”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他这种人杀人的话,无非是两点,一是名,二是利。”裴行天淡淡说道。
“咱家又没名没利。”裴久如疑惑问道。
“咱家没有,可是楚留香有啊,大盗楚留香天下闻名,盗取的宝物无数。”裴行天分析道,他刚才也在琢磨,这金九龄为什么会下杀手,他心思敏锐,已经想到个可能。
“可是……可是……”裴久如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他既然想独吞楚留香的财宝,自然是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楚留香的消息,他既然想取楚留香的宝物,那楚留香的命自然也不能留。”裴行天冷眼瞅着金九龄。“杀了咱们,把事情推到楚留香身上,他将楚留香击杀,既替咱们报仇,又得了宝物,名利不全都有了嘛。”
金九龄自视甚高,怕是认为楚留香和那司空摘星一般,只是轻功了得,手上功夫稀松。
裴行天一想到楚留香,心中也冒火,将这家伙送进牢房,就是怕惹上什么麻烦事儿,可没想到还是惹上事儿了。
这些江湖人就像是臭狗屎一般,只要沾上点就惹的满身腥臭,他现在都有心将金九龄处理完,然后去牢房将楚留香拉出来揍一顿。
金九龄低头苦笑,这年轻人竟将他的心思说个通透,长叹口气,“你不进六扇门可惜了。”
裴久如指着金九龄鼻子,怒斥道:“你个狼心狗肺东西,当真是我瞎了眼,还拿你当好友。”
金九龄闭目叹气,心中的懊悔羞恼谁又能理解,就在一炷香之前,他还是受人尊敬的天下名捕,而现在成了阶下之囚,怕是要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裴久如怒不可遏,朝着金九龄直接啐了口唾沫。
“爹,跟个快死的人就少生点气,没意思。”裴行天摇摇头。
裴久如一愣,“你要杀他?”
裴行天也愣了,“爹,他都要弄死咱们爷俩了,你还要放了他?”
“放肯定是不能放,咱们把他押送到六扇门,接受律法的制裁。”裴久如沉吟道:“金九龄毕竟是天下第一名捕,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儿,咱爷俩就是满身长嘴也说不清啊。”
裴行天皱着眉,“爹,我保证方圆百米,没人注意咱们这里,若是将这人放回六扇门,凭着此人的威望,六扇门能来个斩立决嘛?”
“六扇门怎么能判斩立决,那是圣上判的……总归是能关押着。”裴久如叹气道。
“这人在六扇门门生故吏无数,若是逃遁了,咱爷俩还有好日子过嘛?”裴行天撇撇嘴。
“好儿子,你武功这么高,还怕他?”
“那你呢,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能时时刻刻护着你。”
“可是……”
“别可是了,我这身武功若是透露出去,指不定多少麻烦事儿等着我,你儿子只想求个安稳,不想参与这些乱遭七八的江湖事儿。”
“唉……”
“你要是不忍心,回屋去,我来动手。”裴行天说道。
裴久如咬了咬牙,一跺脚,“你等我一下。”说着三步并作两步钻进屋里,不过会儿拿着个棕色瓷瓶塞到了裴行天手里。
裴行天看这棕色瓷瓶不过巴掌大小,里面还有液体晃动,“这是什么?”
“化尸水。”裴久如幽幽说道,“既然做,那就别留痕迹。”
裴行天竖起个大拇指,“还是爹想的周到。”
“你自己弄吧,我见不得血腥场面。”裴久如掩面欲走。
金九龄顿感不妙,嘶哑着说道:“若我从此退隐江湖,自废武功……”他只是断了手,可是双腿完好,可是一直不敢逃遁,只怕对方痛下杀手,他心中以为裴久如定会将他交到六扇门,谁能想他这儿子杀心如此之坚定。
裴久如停下脚步,身躯起伏,内心挣扎无比。
“别了,我也信不过你。”裴行天说着,一指点出,直接洞穿了金九龄的额头。
“扑通”一声。
金九龄的尸体直挺挺的倒下,眼睛呆滞的盯着天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裴久如扭头,看着金九龄的尸体,面露悲色,“若不然……”
裴行天直接将化尸水倒在了金九龄的身体上,只见这尸体如同大暑天的清雪般开始消融,“若不然什么?”
“没什么。”裴久如悲叹口气,他还想着给金九龄留个全尸,他这儿子手太快了。
一代名捕金九龄,在这小院里,渐渐化成了一滩黄水,他估计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连个全尸都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