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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心事重重

    那一轮暖阳即将要升至中天。

    在阵阵的江风吹拂下,那倾洒而下的阳光,将河面映照得波光粼粼。

    甚多的或大或小舟楫,于泗水河的河面穿梭不止。

    两艘颇大的官船,正自南往北行驶着。

    此刻,朱厚照就在其中一艘官船,置身某间船舱之内,端坐于靠近窗边的一张桌子前。

    只见他微低着头,左手轻压着桌面的一张宣纸,右手握着一枝狼毫笔,挥毫疾书着。

    那数行已在宣纸呈现出来的字迹,可见到笔力甚为遒劲,颇具颜筋柳骨之风。

    而双手拿着数张空白宣纸的何文鼎,与两手空空的刘瑾,亦如往常一般,齐齐站于桌子之前,安静地等候着。

    一阵一阵的江风,伴随着光线,时不时从船舱侧边的那已经撑开了一大半的窗户吹进来。

    如今正是冬日,船舱没有暖阳照耀进来,更没有生起炭盘,时不时而至的江风自然显得甚为寒冷。

    但端坐桌子前的朱厚照专注于挥毫落笔,对那些几乎迎面而来的寒风似毫无所觉一般。

    手持着宣纸、微躬着身躯的何文鼎站着一动不动,那吹拂的寒风对其也仿似毫无影响一般。

    在这间不算多大的船舱之内,惟独身形最瘦削的刘瑾有些不一样。

    只见与何文鼎几乎并排而站的刘瑾,虽然手中无物,但除了两手轻抖之外,连身躯亦不时颤抖着,尤其在寒风吹拂进来时更是如此。

    站于他旁边的何文鼎身材高大得多,对他的一举一动自然尽收眼底。

    每见到刘瑾身躯颤抖之时,何文鼎的嘴角总不由自主地扯起一道弧线来。

    由于朱厚照始终专心在挥毫之中,刘瑾自然不敢出言打扰,对何文鼎时不时的“嘲弄”,他惟有轻瞪一眼了事。

    此刻何文鼎脸带笑意,正迎着他瞪来的目光,张开的嘴巴一动一动,却没发出丝毫的声音来。

    不过,何文鼎那口形似乎是在说:“小……身……板……”

    刘瑾见得嘴角不由得一扯,双目瞪着他,正要作出回击。

    就在这时,朱厚照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小瑾,换纸……”

    “是。”刘瑾听得下意识地应了声,随即往桌子方向踏出一步。

    仅二三息之间,他已躬着身躯,双手轻扯住桌面那张已经写满字迹的宣纸两侧,缓缓移开了去。

    见得桌面腾空出来,何文鼎也很快铺上了一张空白的宣纸。

    朱厚照将狼毛笔放到旁边的笔架上,抬头望着刘瑾,轻笑一声:“小瑾,在想什么呢?还要本少爷提醒换纸?”

    一语未了,他见刘瑾身躯竟然轻微颤抖着,顿时“噫”了声:“小瑾,你在发抖?不会是生病了吧?可要休息一会?”

    刘瑾听得心中一暖,马上摇着头道:“少爷,小的没事,还要服侍少爷呢。”

    “那你怎么颤抖着?这天似乎也没多冷吧?”朱厚照脸上有些疑惑。

    稍顷,他更指了指窗外:“暖阳在天,外面日光甚烈,既没下雪,也没下雨。”

    “少爷,小的只是觉得有一点点冷。”刘瑾轻声应道。

    朱厚照打量了他片刻,嘴角扯了扯:“小瑾,你穿得也不少了吧?看起来已经快像一只棕子那般,就这样你还觉得冷呢?”

    刘瑾微点了点头,讪讪一笑。

    何文鼎听得轻笑了声,插话道:“少爷,他这副小身板,当然会怕冷一些。”

    朱厚照微摇了摇头,又瞥了刘瑾一眼,轻叹道:“若觉得冷,就继续添衣。你带来的衣裳可不少。”

    “少爷,小的若再穿衣裳的话,那可能就走不动了。”刘瑾很老实地应道。

    朱厚照听得竟然一时无言,何文鼎更暗笑不已。

    须臾,朱厚照左手指了指船舱的另一侧:“那你一会自己沏茶去,喝茶暖身。”

    “待少爷写完之后,小的再去沏茶。”刘瑾躬着身躯应道。

    “由得你。”朱厚照“嘿”了声。

    话音刚落,他再次微低起了头,右手将狼毛笔伸至砚台蘸了蘸墨,继续落笔挥毫。

    在何文鼎暗笑之时,刘瑾已将手中那张写满字迹的宣纸半举而起,随即还对着纸面的字迹轻吹着气。

    过了一小会,直到纸面的墨迹已干透,他才缓缓移数步,去到另一张桌子旁。

    那张桌子已叠放了数张写满字迹的宣纸,正被一块压尺压着。

    刘瑾一手将那块压尺移开,另一手将手中宣纸摆于最上面。

    将压尺重新放回后,他紧走数步回到何文鼎旁边,再次等候着朱厚照。

    对于刘瑾的举动,朱厚照自是没有任何理会。

    在蘸墨、落笔,再蘸墨、再落笔的循环中,朱厚照挥笔甚是自如。

    没过多久,桌面已经更换了数张宣纸。

    随着最后一笔的一收,朱厚照轻吁一口气,将手中的狼毛笔搁到笔架,这才抬头望向何文鼎和刘瑾:“今日就先写到这吧,把一应物什收拾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站了起来。

    何文鼎和刘瑾听得躬身应了声诺。

    刘瑾依然先拿起朱厚照刚写完的那张宣纸,将上面的墨迹吹干,再与另一张桌子的那些宣纸叠在一起,而后更叠齐整,全部卷成了一卷。

    何文鼎则负责收拾墨砚、笔架等物什,以清洗那枝狼毛笔。

    在二人忙于收拾之时,朱厚照已经站到船舱的窗边。

    只见他一边打量着窗外,一边轻挥着双手作放松的动作。

    过得好一会,何文鼎和刘瑾再次来到他身旁,齐唤了声:“少爷。”

    朱厚照听得没有回头,只轻笑了声:“收拾完了?”

    听得两人均应“是”,他再道:“你二人没其他事可做,去沏茶吧。”

    在何文鼎和刘瑾躬身离去之后,朱厚照轻皱起了眉头,似乎突然想到某些为难之事。

    迎着不时吹拂进来的寒风,朱厚照静静地注视着窗外,始终皱着眉头,抿着嘴唇没有发出一言来。

    过得一会,他更显得心事重重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船舱门传来动静,却是何文鼎和刘瑾联袂而回。

    但朱厚照仿似并未听闻一般,仍然默默望着窗外,也没有出言吩咐二人。

    因朱厚照背对着两人,何文鼎和刘瑾自然不知他在做什么,更看不到他的神情。

    两人一迈进船舱之后,只同时轻唤了声:“少爷。”

    随着朱厚照“嗯”了声,何文鼎和刘瑾并没有再多言半句,直接走到船舱的另一侧,按往常那般沏起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