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无言以对,均微躬着身躯站在朱厚照身旁。
朱厚照嘴角一抿,双目多了几分坚定之意,再次望向东北方。
甲板沉寂了好一会,朱厚照才徐徐说道:“回舱吧……”
何文鼎、刘瑾、陈大、赵五和钱六等人如释重负,齐齐应了声诺。
没过多久,在众人簇拥之下,朱厚照进了某间船舱。
夕阳余晖自窗户投射进来,船舱之内还算光亮。
甫一于靠窗的桌子边坐下,朱厚照目光已投向何文鼎和刘瑾:“小鼎,小瑾,速去沏茶。”
两人听得几乎同时躬身而去。
在何文鼎和刘瑾缓步离开之时,朱厚照却朝着站于跟前不远处的陈大、赵五和钱六三人扬了扬手:“你三人,自行搬凳子坐吧。”
“谢少爷……”三人齐声道谢。
只不过数个呼吸间,他们果真各自找来一张小凳子,坐在朱厚照旁边,身躯挺得甚直。
朱厚照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目光瞥了瞥他们三人。
见到朱厚照脸有笑意,陈大、赵五和钱六似暗松了口气。
朱厚照轻笑一声,注视着陈大:“陈大,若朝廷设武举,你以为甄家三兄弟能中举否?”
陈大听得一愣,似乎没想到朱厚照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略为思索,才出言应道:“少爷,小的以为,那三兄弟的武艺不凡,应该能中吧?”
朱厚照不置可否,目光瞥向赵五和钱六。
未待他开口,赵五和钱六似已知他要问询什么,双双回应道。
“少爷,小的也以为能中。”
“若只比试武艺,他三兄弟肯定中。”
朱厚照嘴角带笑:“论武艺,甄家三兄弟确实甚佳。但朝廷若重设武举科,那不仅较武,还察文,就不知他三兄弟文如何。不过,若真开武举科,多半以武为主,以文为辅。”
陈大、赵五和钱六听得对视了一眼,眼中似带着些许期待。
就在此时,手提水壶的刘瑾和何文鼎已经双双进入船舱。
对于二人为何这般迅速而回,朱厚照没有过问的意思,只催促二人快沏茶。
何文鼎和刘瑾应诺,还是如以往那般走到船舱的一侧。
仅片刻工夫,刘瑾已经端着一只装盛热茶的茶碗来到朱厚照面前。
“少爷,请茶……”刘瑾甚恭敬地唤了声。
朱厚照点头应好。
未几,在他的示意之下,何文鼎、刘瑾、陈大等已人手端着茶碗,坐在旁边。
抿了数口茶之后,朱厚照轻吁了口气:“越往北便越冷,还是喝口热茶舒服些。”
众人听得脸带微笑。
过得一会,陈大出言道:“少爷,小的在宝应与牟大人诓河盗上船前,曾提起甄家三兄弟,他对三兄弟之事也甚为清楚。”
“自离京以来,牟斌便跟在我们车队之后,暗中作策应。甄家兄弟率人拦路劫夺,远观的他,岂能不知?”朱厚照嘴角轻扯。
陈大、赵五和钱六轻笑了起来。
“少爷,牟大人他们还以为隐藏得甚好。”何文鼎笑着插话。
“牟大人可没想到,还未离京,锦堂已发现他们暗中追随而来。”刘瑾却说。
“此功非锦堂莫属。”朱厚照微颌首。
众人纷纷点头。
须臾,陈大却道:“两个多月来,我们几个和牟大人倒是熟络了不少。”
未料,赵五却轻叹了声:“熟络又怎样?牟大人不肯比试一番武艺。”
钱六亦叹了口气。
“怎么,过了甚久,你三人还记着呢?”朱厚照捂着茶碗问道。
陈大、赵五和钱六齐齐点头。
朱厚照轻摇了摇头:“没出息,回京后,你们三人好好读书。”
此言一出,不仅陈大、赵五和钱六,连何文鼎和刘瑾亦愕然。
朱厚照目光扫视着陈大、赵五和钱六:“你三人连沛公为何人亦不知。文已不及牟斌,还记着比试武艺?”
陈大、赵五和钱六讪讪一笑。
少顷,朱厚照轻叹了声:“难道往后你三人仅想护卫本少爷左右?”
陈大、赵五和钱六互相望了望,几乎同声应道:“是。”
“扯吧。”朱厚照“嘿”了声。
在三人努力挤出笑意之时,他再问道:“大风歌可记得?”
陈大、赵五和钱六齐齐点头。
“念来听听……”朱厚照瞥了他们一眼。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三人颇为默契,一人念了一句。
“你三人亦可称为猛士,难不成从来没想过建功立业?”朱厚照盯着他们。
建功立业,试问谁会不想?何况此问话乃出自大明的皇太子之口,又怎会一般?
一瞬之间,陈大、赵五和钱六互相望了望,便朝朱厚照用力点了点头,几乎同时应道:“想……”
“那好好读书,往后守四方……”朱厚照轻笑着。
陈大、赵五和钱六听得激动不已,顿时站起来,朝着他躬身道:“谨遵少爷之命。”
朱厚照“嗯”地应了声,随即望向何文鼎和刘瑾:“小鼎,小瑾,你二人也不例外,多读书。”
何文鼎和刘瑾讪讪一笑。
“小的服侍少爷就够了。”
“少爷,小的不读了吧?”
“还须本少爷再说一遍?”朱厚照双目轻瞪着两人。
两人听得顿时站起,连连告罪之余,随即应诺。
主仆数人抿了好一会茶。
刘瑾又出言问道:“少爷,你说,吴果和罗扬那两灶丁会选择回盐场么?”
“不知。”朱厚照抿了一口茶,应得很干脆。
贫难灶丁从盐场逃走,本就是因为在盐场受尽欺压,几无活路之下才作出的选择。
难得逃出了“生天”,仅凭外人诉说一番,那两灶丁就返盐场?
众人均轻叹了声。
他们跟随朱厚照辗转两淮盐场,自知道贫难灶丁之苦,但并非每个外逃的灶丁均有匡左和匡右那般的好运气。
稍顷,何文鼎插话道:“若他们选择回去,如今应在盐场之内。”
“那定能发现如今的盐场,与往昔已大不同。”刘瑾亦道。
陈大、赵五和钱六默然不语。
“那要看吴果和罗扬如何抉择。”朱厚照摇了摇头。
过得片刻,赵五和钱六互相望了望。
赵五眉头一跳,望向朱厚照,轻声问道:“少爷,小的有句话,不知应不应当问?”
朱厚照嘴角一扯,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碗:“怎么?说吧。”
“少爷,你不是说沿水路返京,会出现甚多河盗么?”赵五迟疑片刻,终问了出来。
钱六也道:“是啊,少爷,为何到现在也没遇着?”
朱厚照似笑非笑地望了望两人:“你二人喝饱撑着了?还盼遇上河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