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刘瑾和何文鼎已先后沏好了三碗茶。
这一边是何文鼎弯腰将水壶放到桌子底,另一边却是刘瑾端起其中一只热气腾腾的茶碗,缓步向朱厚照走去。
“少爷,茶沏好了。”刘瑾将茶碗摆到桌面上,才轻声对朱厚照道。
“好。”双目仍打量着窗外的朱厚照应了声。
随着此言一出,他原本轻皱着的眉头,似乎也略为舒展开些许。
须臾,朱厚照转身走到桌子之前,双手端着那只茶碗凑到嘴边,将碗面的热气吹了吹,才轻抿起来。
瞥见刘瑾和何文鼎二人仍微躬身躯站于一旁,他轻笑了声:“还愣着做甚么,去喝茶暖暖身。”
何文鼎和刘瑾齐齐应了声诺。
未几,船舱之内只得主仆三人轻微的抿茶之声。
“不知不觉间,离京已近四个月矣……”双手端茶碗的朱厚照,突然轻叹了一声,“离京越久,心里便越思念他们。”
何文鼎和刘瑾听得不由互相望了一眼,他二人自然知道朱厚照口中所称的他们是指谁。
朱厚照望着二人,再道:“小鼎,小瑾,你二人思念京城否?”
何文鼎和刘瑾笑,齐齐点了点头。
“那可有思念之人?”朱厚照又问道。
何文鼎摇了摇头,刘瑾却迟疑了一下才摇头。
朱厚照轻笑一声:“居然没有?”
何文鼎和刘瑾再摇头。
朱厚照也没有与两人较真,少顷已经又道:“你二人此番随本少爷南下,可觉累否?”
何文鼎和刘瑾听得马上摇头。
一个道:“小的不累。”
另一个说:“小的只不过服侍少爷,怎会累?”
“不累?你二人又不是铁打的。”朱厚照“嘿”了声。
何文鼎和刘瑾讪讪一笑,须臾,却是刘瑾道:“少爷都没觉累,小的又怎会累呢?”
“小瑾,谁告诉你本少爷不累的?”朱厚照嘴角扯了扯,“本少爷累得很。”
在刘瑾挠头之时,朱厚照又道:“如果可以选择,本少爷倒情愿留在京城,哪里也不去。”
何文鼎和刘瑾听得勉强一笑,你是千岁爷,又怎么没得选?当今除了万岁爷,谁又能迫你离京?
朱厚照自然不知道两人心中所想,再次出言道:“不过,也不用多久就能回到京城。下一个驿站是济宁州的南城驿。一到那里,这趟回京之路就差不多过半了。”
“少爷,但是自从过了那鲁桥驿之后,这船走得就慢了好多。”刘瑾插话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确实慢了不少。”
“沿途的船闸多了好多,这船走得能不慢吗?”何文鼎插话道。
刘瑾瞄了他一眼,随即望向朱厚照又道:“少爷,我们的船在辰时就过了鲁桥驿。船走得是,如今午时也将过,那什么时候才能去到南城驿?”
朱厚照端着茶碗,似在思索,没有出言回应。
何文鼎却道:“瑾爷,鲁桥驿和南城驿相距大约也就五十里,能用多久?”
“如今这船走一个时辰,也不知能不能走得十里?走路也比它快得多。”刘瑾轻叹了声。
何文鼎听得却撇了撇嘴:“瑾爷,你急甚么呢?”
“怎么就不急了?若船一直走得这么慢,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京城?”刘瑾瞪了他一眼。
“陈大他们不是已经去查探一番了么。”何文鼎应道。
那知,刘瑾没搭理他,却望着朱厚照,轻声问道:“少爷,不如我们改走陆路吧?”
朱厚照听得顿时笑了笑:“怎么,小瑾还是怕乘船呢?”
刘瑾讪讪笑了声:“小的不怕乘船,只觉得这船走得太慢了。”
“瑾爷,你分明一直怕乘船。”何文鼎再道。
刘瑾再次忽略他之言,仍望着朱厚照:“少爷,说不定运河发生什么事,要不然,为什么所有的船都走得那么慢?”
“待陈大等人查探,便知究竟。”朱厚照嘴角扯了扯。
主仆三人顿时无言。
又过了一会,朱厚照将手中茶碗放到桌面,随即缓缓坐了下来。
甫一坐定,他瞥了瞥何文鼎和刘瑾,问道:“茶喝够没?”
何文鼎和刘瑾忙不迭地应道:“喝够了。”
“既喝够,趁如今空闲,自行取书籍览阅……”朱厚照嘴角带笑,指了指船舱的一角。
何文鼎和刘瑾齐齐应诺,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
两人放下茶碗,正准备去取书籍。
“督督……”
敲门声突然响起。
“少爷……”门外传来陈大的声音。
朱厚照轻笑了声,应道:“回了?”
何文鼎和刘瑾心中更是一松,陈大这了。
“是。”陈大应了声。
“小鼎,速去迎陈大进来。”朱厚照已吩咐道。
未几,随着何文鼎的步伐,陈大来到朱厚照跟前躬身行礼,再唤了声:“少爷。”
朱厚照微微颌首:“情况如何?”
“由鲁桥驿一直往北,在河上停靠的舟楫比这里还多得多。”
在朱厚照点头示意之下,陈大继续道:“越接近南城驿,河上的舟楫就越多。”
“这是何故?”朱厚照“哦”了一声。
何文鼎和刘瑾听得满脸惊讶。
“小的探听到,济宁州城往北数十里,那里的河道几乎全结冰,船只已无法再继续往北走。经水路的话,连百余里外的汶上县开河驿也去不到,京城就更不用说了。”
朱厚照、何文鼎和刘瑾均愕然。
“河道结冰?”
陈大点了点头:“无论是客船商船,多止步于济宁州的南城驿附近。而且舟楫,大多数均停留河道,只得少部分折返南下。”
朱厚照听得皱起了眉头。
刘瑾却满脸喜色,望着朱厚照道:“少爷,不如我们如今就上岸吧?”
“上岸?”朱厚照嘴角一动。
刘瑾点头应是。
“为何要上岸?”朱厚照“嘿”了声。
刘瑾笑道:“改走陆路回京。”
何文鼎和陈大顿时双双盯着他。
朱厚照笑了笑:“又何须如此着急?”
刘瑾笑:“少爷,这船走得慢,直接上岸走陆路不更好?”
朱厚照摇了摇头:“无须着急,先至南城驿再换也不迟。”
“少爷,这船老半天也走不了多远,况且到南城驿还不是要上岸?”刘瑾再道。
“小瑾,若如今上岸,这里前不着村、后不店的,去哪里找车马来?那船上的行李谁带?”
在刘瑾一愣之时,朱厚照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若此刻上岸,那你要背着甚多行李,先走至济宁州城。此地过去应该也不远,大概二十来里的路程,你愿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