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兮随即转头瞅望刚才说话的云闲,一身大红衣衫,不仔细辨认,能当他是新郎,行事果然不同凡响。后面那位蓝衣公子碰上从兮目光,立即恭敬点头,应该就是洛易,看着稳重淳厚,明智内敛。
曲在尘、云闲走到桌前坐下,洛易只站在曲在尘身后,云闲瞅着从兮打趣:“表嫂,对本公子丰功伟绩,还有什么赞评?”
从兮抬眼注视云闲目光,清明干净,纯粹无念,无拘无羁,似整个天地人间只是一场游戏,可肆意挥洒,从兮莞尔随意道:“众人皆笑我疯癫,我叹世人皆堪怜。”
云闲敛笑正色:“嗯?”
从兮低头扒口米饭,缓缓吞嚼,随后抬头淡然一笑道:“世事繁杂纷乱,看似各行各业,各司其职,本该安居乐业,平和度日。却因所求所重不同,你争我夺,演绎多少悲欢离合。人世间到底孰轻孰重,孰是孰非?纷纷扰扰缭乱难清,重重困惑难解难破。
不惜万难试千行,勘破表象溯本源。终得明透,人世苦难,不过杂念搅心,一念生,便如一绳索缠身,万念起,便如万千绳索缚心,贪嗔痴起而爱恨情仇生,自囚自困、自苦自伤难极乐。
若万念消散,无念自然无我,无缚无拘,便可自在挥洒人世间。身缠百绳千结之人,笑我无忌无规、无求无争,不图大业,当我疯癫痴人。而我挣脱万千绳索,身松乐极,立地成佛。虽知世人皆被己念绑缚,自苦自累,甚是勘怜,却无力度化众生,只能一声长叹。”
从兮盯着云闲目光道:“云公子是这人间难得的真佛,我可有说错,可算夸赞你?”
曲在尘、云闲皆愕然惊望向从兮,这姑娘竟有如此颖悟之力,能看透世事苦难,终得超然自在,难怪一身空灵气。云闲畅快爽笑:“知我者表嫂也,老夫人偏心,这媳妇应该许给我啊。”
从兮莞尔:“唤名字即可,世间万象皆虚妄,对云公子而言,可有差别?”
云闲哈哈大笑:“无,从兮真知己也,没想到除在尘外,还能有人如此理解本公子,以后又多几个同行妙人,人世从此不孤单啊!哈哈,老夫人果是好眼光。”云闲伸手搭在身旁从然肩上:“你是从然,听说你也常在街上卖字画,咱是同道中人,我不光卖字画,还售卖灯笼、折扇、纸鸢各类纸造物件,以后结个伴一起去?”
从然忙欣喜点头:“好。”
云闲望向兰初:“兰初姑娘是吧,听说你武功不错,以后有空过两招。”
兰初平静点头:“好。”
云闲望向洛易:“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洛易。”
洛易拱手施礼:“洛易见过少夫人,见过兰姑娘,见过从公子。”
从然忙躬身还礼,腼腆道:“别,洛大哥叫我从然就行。”
从兮点头:“就是,别说从然听不惯,我听了都头皮发麻,洛易,你就唤他从然,叫我从兮吧。”
洛易忙恭敬:“洛易不敢,府里有府里规矩。”
从兮愣了一霎,没有强求:“好吧,你随意,不过,从然你还是唤他名字,不然,每次见你对从然如此客气,我都头皮发麻。”
洛易顺从点头:“是。”
云闲随意道:“洛易就是这般规规矩矩不好玩。”又望向从兮道:“我打赌,有从兮在,以后曲府好玩多了。”
从兮扒口米饭平淡道:“我尽量不让云公子失望。”
云闲又敞快大笑:“哈哈,从兮果是有趣,好,我等着。”云闲瞅一眼曲在尘道:“这位新郎官知道是谁吧,需我详细介绍不?”
从兮平静道:“介绍介绍吧,曲老夫人把曲二公子夸成了神仙,我们这些凡人只能崇拜仰望,可头仰太久了会累,我想听听云公子的评语,或许可以偶尔低低头呢。”
云闲又大笑起来:“从兮果然不让人失望,你想听哪方面的,在尘一天去几次茅厕我都知道,要不我详细说与你听听,一定让你低头看他。”
从兮:“正吃饭呢,说点别的吧,比如曲二公子身边美女如云,却无一人入眼,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隐疾,或者.他该不会是断袖吧?曲二公子断的那人不会是你云公子吧?”
云闲拍桌肆笑,乐不可支,旁边俞嫂、容儿、涵儿也抿嘴偷笑,兰初、从然疑惑好奇望向曲在尘,洛易却好奇惊诧瞅着从兮。
曲在尘面不改色,如同未闻,望向俞嫂平静道:“你们先下去。”
俞嫂三人立即正色,躬身退下。
曲在尘平淡望向从兮道:“从姑娘,名义上你我已是夫妻,毕竟要相处一段时日,有几件事需向姑娘说明。”
从兮没出声,扒着饭静待下言。
曲在尘继续道:“从姑娘与祖母之约我已知悉,从姑娘两年内可以以曲家二少夫人之名,在曲府做你想做之事,在尘不会多管,同样我的事也请从姑娘不要插手,你我各行各事,互不干涉。今晚大婚,我答应祖母让从姑娘留在我房中,以掩人耳目,不过我已经让人准备了三间卧房,明日起,请从姑娘回自己房间,以后我的卧房、书房,请从姑娘不要随意进出。从姑娘可答应?”
从兮微讶:“就这么简单,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之事,无法无规也行?”
曲在尘淡淡道:“可以,不过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从姑娘犯规犯法自要承担后果。”
从兮明白了:“我和曲老夫人之约她真的全部告诉你了,包括.曲老夫人让我把你从云端上拽下来?”
云闲听后欢笑:“还是老夫人了解他孙子,说的真贴切。”
曲在尘微诧,随即了然:“我知道祖母担心我日后无人陪伴,不过我觉得人生旅程并无定式,坦然活着就好,不拘形式,也无好坏之分。我现在生活挺好,所以不劳烦从姑娘为曲某费心了。”
从兮认真瞅视曲在尘一眼,曲在尘不发一言,静静对视,从兮展颜:“我双手赞同,既然你自己说不需要我费心了,那我答应老夫人的事,就算我尽过心力了,你可以继续在云端上自儿飘荡,可我提的要求呢?”
曲在尘从袖中取出两份纸卷递给从兮:“从姑娘签下这两份契书,你提的要求,我自会帮你完成?”
从兮接过纸卷展开,上面写的是‘曲在尘与从兮虽拜堂礼成,却只作两年有名无实之名义夫妻。自成亲之日起,两年后,从兮自愿离开曲府,双方不得做任何纠缠,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此书一式两份,可作见官凭据。’简单明了,纸张下方都已签了曲在尘的名字,从兮道:“只有纸,没笔啊?”
洛易立即走向书桌,取过一只笔,递给从兮,从兮接过毛笔,毫不犹豫,签写下自己名字,然后拿起一份折叠好,递给兰初道:“兰姐姐,替我保管好了,免得日后有人赖账。”
曲在尘恍若未闻,平静道:“如此,你向曲家提的条件,只剩三件事,寻药,一个月内我会寻齐药材;寻人,简玄今日你已经见到;而你舅舅从透的案子,府衙案卷不准外用,改日我请兄长带你到府衙查看,不过案卷我已经看过。
案卷中记载,案中七人是当年槿州州试前七名,第一田盛、第二从透、第三李本、第四杭霁、第五王子年、第六吕定、第七赵文。聚会是七人商定,一个月聚一次,每人写一篇策论,彼此参阅,互相评议,取长补短,以备京试。
当日聚所是玉津茶楼二楼走廊临街最后一间房,七人特意选此房间,避免喧闹,还吩咐茶楼大伯,不许随便进去打扰他们,走廊上有四位大伯侍立,随时听候客人传唤。四位大伯皆言,他们并未同时离开过走廊,当日未见其他外人进出过七人聚会房间,一切如常。直到戌时,两位大伯看到从透满身鲜血,惶恐惊惧,失魂落魄,跌跌撞撞从房间冲出,疾奔出茶楼。两位大伯不明所以,未有阻拦,忙前去房间查看,才发现房内所有人都昏倒在地,一人胸前一大片血迹,一人胸口插着一把短刀。
茶楼大伯忙跑出去追从透,却已不见从透踪影,随后便去官府报了官。
官府来到案发房间,发现胸前一片血迹之人是赵文,胸口插着一把刀的是田盛,两人已经死去。
昏迷的李本、杭霁、王子年、吕定醒后,皆声称案发那次聚会一如往常,他们事前未发现任何异常,只在聚会中不觉睡了过去,直到官府将他们唤醒。
经查证,房间窗户未有丝毫攀爬瞪踩痕迹,街外白日、晚上皆人流不断,也未有人瞅见异常,可以断定,除聚会七人外,无旁人进出过那间房,杀人者只能是活着的五人之一或五人中的多人。
赵文、田盛是被同一把短刀刺穿心脏而亡,伤口直深,凶器就是田盛胸口的短刀,凶手应该会功夫,并且知道心脏准确的位置。官府查验五人过往,只有从透与做捕快的邻居学过功夫。
凶手先杀的赵文,拔出赵文胸前短刀时,血液定会喷溅而出,凶手就算刻意避开,手臂、手指上也定会溅到血迹。而官府查验李本、杭霁、王子年、吕定全身,并未发现大量血迹,四人手指、手臂也皆无血迹。房间内没有任何清洗血迹之处。只有吕定挨近赵文侧身处。发现几点血迹,而他与赵文距离较近,血迹喷溅到吕定身上也属正常,而茶楼大伯皆见从透逃走时,满身血迹。因此,依血迹论,从透杀人的嫌疑最大。
短刀是一家铁铺一个月前丢失的,而从透常路过那家铁铺。
房内桌上茶水被投了迷药,经官府查验,迷药两刻内发作,李本、杭霁、王子年、吕定四人皆言,他们之前都没察觉有人投药,昏迷前两刻每人都饮了茶水,从透也喝了,不知他为何没有昏倒。而从透常在其家右邻的医药铺帮工,很容易拿到迷药。官府认为从透提前吃了解药才没昏迷。
综合总总,只有从透一人符合凶手特征,而他又潜逃失踪,官府以此断定,从透就是杀人凶手,一直追缉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