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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打行(六)

    陈冰笑道:「你放心,自然不会去比这些的。我要同你比的是武艺。你若能三招之内擒住我的,便算你赢;若是你没有擒住我的,那就是我胜了。这法子既简单又公允,姓谢的,你看如何呀?」

    众人听了尽皆哗然。邵一松等人心中更是暗暗叫苦,惟赵天养和姚光延不动声色。姚光延心道:「这小娘子古灵精怪的,既然这是她提出的法子,想来必然是有应对之策,不如权且看下去,若有意外,再寻他法便是了。」

    谢师道似是听见了这世上最为荒诞好笑之事,仰天大笑了一番,随后极为不屑的对陈冰说道:「擒你何须三招,我一招便能把你拿下了。若不能拿下,便算我输!我有生之年,绝不再踏入湖州治境半步!」

    陈冰点了点头,双手一摊,却故作无奈之状,说道:「哎,若是三招的话,你必败无疑,如今只用一招,你的胜算可就大了很多了。你也当真狡猾的紧呐。也罢,一招便一招罢。」随后陈冰对谢师道招了招手,说道:「来,进招罢!」

    说罢,陈冰虽仍旧站着未动,可右手已暗暗运起兰花手势。她虽表现的极为从容,可心中还是没底,心道:「我曾点倒过知行,和那偷袭我的瘦子,可那都是在其毫无防备的情形下为之的,与今日之势却是截然不同,我又该如何随机应变料敌先机呢?」

    谢师道见了陈冰将微微勾起的右手食指搭在大拇指上,心念一动,心中忽觉有些似曾相识的地方,心想:「这小娘子这手势我似是在哪里见过?莫非,莫非她会武?可她身形明明就不会武功啊,这可就奇了。」

    谢师道本想出言询问,可如今木已成舟,若是再说些甚么反倒让在场众人觉得自己有些胆怯了。念及至此,他心中摒空杂念,双目死死盯着陈冰的右手,却并不急于马上出手进招。

    陈冰本就不会武功,所会的兰花点穴手的精要便是随机应变,因而她更不可能率先出手,因而陈冰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要等着谢师道抢先出招,那样便能依着他的招式,来做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二人仍旧一动未动,谢师道的目光始终未离陈冰的右手,他神色也无了最初时的不屑,神情也变得愈发的凝重,似是面对着的并非普通的小娘子,而是身负绝世武功的武林高手。

    而陈冰亦是盯紧着谢师道的一举一动,只不过她的神色依旧气定神闲,显得十分的闲适放松。

    又过了二炷香的工夫,一边的李芸娘熬不住了,她被场中这令人压抑的氛围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站在陈冰身后,心中万分的担心陈冰的安慰,便往前垮上了一步,想对陈冰说说话,可一想自己若是这么做了,怕会影响到她,反而失手被擒,那样自己反而成了罪人。那跨出去的右脚,又慢慢,慢慢地缩了回来,可仍旧十分焦急的站在那里。

    此时堂屋的屋顶上发出极轻微的「咔嗒」声,只是声音太轻,众人均未听见。

    边上米二典也有些待不住了,他碰了碰身边的贝石海,低声说道:「老贝,我原以为就只一招,若是快的话,一个瞬间便能解决了,我想那姓谢的出招定然会很迅速,要在二娘未及反应之时便将她拿下。可都过了这许久了,他却动都没动,你说这姓谢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甚么药啊?」

    贝石海心中亦是十分不解,他摇摇头,微叹道:「你我以前不过是个青皮,自从大当家收留我等入了打行,我等才有幸得大当家传授武艺,就水平而言,你我和眼前这人,差的何止十万八千里,你看不明白,我又怎能看的明白呢。不过,我倒觉得眼前这小娘子,不简单。」..

    米二典问道:「老贝是觉得这小娘子她是会武艺的?而且武艺还不低?难道你是说她……」

    贝石海为人颇为老成,他摆摆手,

    又摇了摇头,打断道:「我并不认为她小小年纪会甚么绝世武功,总感觉那姓谢的,似是在忌惮她些甚么,可又说不上来。」

    米二典挠挠头,悻悻然道:「为何,为何我就甚么都看不出来呀。」

    贝石海凑至米二典耳边,低语道:「你看那姓谢的眼神,始终未离那小娘子的右手,再看他的面色,是不是越来越凝重了?与最初那轻蔑的神色,完全不同了啊。所以我才说他似是忌惮些甚么。」

    米二典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嗳!你还别说,到真的是呐。老贝啊,还是你眼光毒辣,看的清楚啊。」

    姚光延入打行之前,便已会武功,他本身亦是有些内功根基的,因而耳目便要比米二典贝石海之流要灵便了不少。可即便是如此,他心中也十分的困惑,心道:「昨日我便接触过了二娘,她无论从身形,还是呼吸时的快慢,神态,甚至她替大当家上药时的动作,都很清楚的表明她根本就不会武功。这为何那谢师道会如此极为重视这小娘子呢?究竟忌惮些甚么呢?」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院门忽的被一身着紫衫的小厮推了开来,他身后亦是跟着两名同样穿着的小厮,手上都捧着一只托盘,盘上却都摆着各类小食。推门那小厮笑着当先唤道:「赵当家可在?这是德贤楼送来的四干果和一些……」

    那紫衫小厮话还未说完,谢师道忽的暴喝一声,右手伸出,在身前画了一圈,直拿陈冰右胁的天枢和大巨穴。陈冰右手形似兰花,微往下一探,直拂谢师道的曲泽和少海穴。谢师道心头一喜,心中大喊道:「是了是了,过不出我所料,她右手果真要点我这两处穴道。」

    谢师道右手微微往回一缩,十指成爪,竟是直取陈冰的膻中穴。赵天养看的真切,心想二娘若被抓上了,别说被擒了,就是性命怕也要丢了。他心中一急,内火攻心,口中竟是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

    就在谢师道即将抓到陈冰膻中穴而暗自窃喜时,自己左胁的期门,日月,腹哀和大横穴竟被一齐拂中。他心中大惊,右爪才触碰到陈冰的衣衫,便没了力气,软绵无力的垂在了身边,而自己右半边的身子,更如中风一般,逐渐变沉,他心知不妙,忙往后退至墙边,依靠着墙壁,慢慢瘫软了下来。

    谢师道看了眼陈冰仍呈兰花状的右手,又看了眼她垂在身旁的左手,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苦笑道:「小娘子,是我输了,我愿赌服输。」

    原来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陈冰已注意到谢师道始终盯紧着自己的右手了。她心想谢师道谨慎,且武艺高强,若是仍按过往那般,右手拂穴,必然被他躲过。既然他只盯紧自己的右手,那自己便用左手来拂他的穴道,好教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便能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了。

    陈冰微微一笑,浅浅行了个万福,说道:「既已认输,那方才的话,你可还作数?」

    谢师道又是一声苦笑,说道:「自然作数,我说过,打行的人最讲究的便是信义二字,我万不敢有违信义的。自今往后,我宜兴打行,绝不踏入湖州治境半步,湖州治境的打行,全凭长兴打行做主。我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米二典跑至门口,双手拎着紫衫小厮衣领,那小厮手中的盘盏亦是跌落在地,摔了粉碎。米二典气冲冲的问道:「说!是谁让你送东西来的?」

    那小厮早已吓的呆若木鸡,哪里还说的出话来。姚光延一抹额头渗出的冷汗,长吁一口气,他见那小厮已吓的没了血色,便对米二典说道:「好了,你也莫要为难他了,放了他罢。」

    米二典双手用力,把那小厮扔出了门外,对那三人说道:「快滚!」

    三人对望一眼,抱头鼠窜般连滚带爬的奔出了巷子。米二典对又围上来看热闹的人狠狠地瞪了一眼,把院

    门重又合上。

    姚光延对身旁的贝石海说道:「老贝,大当家方才呕血,我心中担心,你让小厮先扶他进去歇息,再速速去城内请个郎中来看看。」贝石海点点头,姚光延末了又提醒一句:「老贝,要快!」

    姚光延紧接着来到陈冰身旁,关切道:「二娘,身子可没事罢?」方才一幕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而谢师道武艺高强,他担心陈冰中了暗算,因而便先问候于她。

    陈冰笑着说道:「我没事,有事的,反而是他。」说罢,她一手指着坐于墙边的谢师道。

    姚光延踏上两步,对谢师道说道:「姓谢的,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讲?」

    谢师道看了看陈冰,又看了看姚光延,苦笑道:「呵,我还能说甚么,方才已对这小娘子说过了,我是打行的人,说话算话!」

    陈冰与姚光延对望一眼,陈冰走到他跟前,告了声罪后,右手轻轻拂出,谢师道原本极为沉重的身忽的轻松了许多。他双腿盘起,运功将内力转了一周天。而原本晦暗的面色,也慢慢红润了起来。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谢师道慢慢撑起了身子,他环视了一遍院中诸人,心中五味杂陈。他武艺初成,在打遍常州无敌手,一统常州打行后,便把目光盯在了湖州。兴兴然前来长兴打行踢馆,却没想踢在了铁板上。他面上无光,也不想在此处多留,对着众人微微拱了拱手,说道:「一百贯明日会差人送来」说罢,又看了陈冰一眼,说道:「你那十贯,亦是不少。呵,各位,告辞了!」

    他才走至门口,又回头对陈冰道:「小娘子,能否告知闺名?」

    陈冰大大方方说道:「我姓陈,单名一个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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