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暗藏的凌厉视线，倏地对苏云曦缓和起来。
她眉心微微动了动，黑目蒙上的冷意已经褪去大半。
苏云曦将老王妃的神情尽收眼底。
已经明白，这老王妃是在装疯。
以前苏云曦在就诊的时候，最是厌烦有人装病骗取医疗资源。
不过现在……
她倒是有心去帮着老王妃装病。
颜老王爷只看到苏云曦动了动唇，不知道在自己发妻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焦急道，“哎哟苏姑娘，你怎么还愣着？”
“你倒是给本王的王妃诊脉啊！”
颜老王爷是受够了，近日他和府中妾室在缠绵时，自家发妻总是捧着恭桶一把倒在自己的爱妾上。
一而再再而三，偏生皇帝又下令自己要善待发妻，因此恼怒不得。
苏云曦剜了眼颜老王爷，“老王爷，你急什么？”
“王妃现在是孩童心性，我总要和她说些什么，她才肯让我把脉吧？”
颜老王爷咋舌，被怼得无话可说。
下一秒，老王妃竟然将手伸出，握住苏云曦。
含糊不清说着，“南竺……咱们多年不见，来，去里头叙叙旧。”
话音落下，苏云曦后背突然僵住。
生出冷汗。
被老王妃拉进房间。
苏云曦才是压低声音，皱眉问道，“老王妃，你刚叫我什么？”
老王妃不再是方才疯疯癫癫的模样，眼底有些黯淡。
当初苏南竺还活着的时候，也说过，不如做掉那老.东西的话。
她冰冷的暗芒在眸子里闪烁，伸出手，自顾自地说话：
“南竺啊，你不是说要帮本王妃把脉吗？你且看看，本王妃的脉象如何？”
苏云曦伸手去探脉，发觉自己还真是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她怎么可以在还没有给病人问诊的时候，就妄下决断认定对方是阿尔茨海默病？
又怎么可以，仅凭主观判断，就认定对方是装病？
苏云曦沉思半晌，暗想明天就是三国比拼医术大赛。
要是她还是以一副不知虚心受教的态度去参加，势必会不敌东古医士。
毕竟东古医士无时无刻不在钻研医术，这是她不敌的地方。
见苏云曦脸色沉沉没说话，颜老王爷就知道这顽疾可是棘手。
萧瑟视线扫向她，“颜老王妃这病，北齐医士全来看过。”
“连赵老也束手无策，这才让颜老王爷去医馆找得你。”
颜老王爷掩不住沮丧神情，情绪复杂。
一边顾念夫妻情深，是真心希望自己发妻能够病愈。
可一边又觉得她不如早些去死，谁让他如今生活美好惬意。
老王妃的存在对他来说，就如同上好的花瓶出现裂痕。
而颜王府最不缺花瓶。
“脉象沉弦细数，肝肾阴虚。”
苏云曦蹙眉，对着老王妃温声道，“老王妃，烦请张嘴，让我看看舌苔。”
老王妃张开嘴，果然……舌苔薄白。
可以肯定的是，老王妃不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病。
苏云曦照例询问，“敢问颜老王爷，老王妃是否得病以来，经常失眠健忘，情绪不振？”
“并且很容易急躁易怒，即使是晚上，也会出汗？”
颜老王爷倒是不知道自己发妻晚上究竟是否会出汗。
毕竟两人已经三十年不曾同宿。
不过失眠健忘是真的，毕竟这女人夜深人静不睡觉，非要来看他睡爱妾，这不就是失眠？
还嚷嚷着今夜是他们几十年前的新婚夜，骂他薄幸。这不就是健忘？
刚刚甚至还拿剑砍他！
这，不就是急躁易怒？
颜老王爷没有犹豫，重重点头，“的确如此！”
苏云曦敛下神色，怪不得之前她会认为老王妃是痴呆。
原来是因为，痴呆的病症，和现在她得的病，有些共同之处。
颜老王爷催促着，“苏姑娘，所以王妃究竟得了什么病？能治吗？”
苏云曦沉默不语。
治自然是能治，但是病名却不好说。
老王妃诸多病症表明，她是得了神经衰弱和精神分裂症。
因此，她才会时而清醒，时而困顿。
看来老王妃方才想杀老王爷，那时是在清醒状态。
后来哭着要找自己父亲，那时在困顿状态。
她时常精神衰弱，所以也会出现老年痴呆的一些症状，譬如急躁易怒和心悸不宁。
苏云曦视线停驻在颜老王妃身上，“王妃只是肝肾阴虚、肝阳亢旺，导致精神不好，这才记忆时常出现混乱。”
“不过不是什么大病，我开些药，定期来复诊，迟早都能好。”
颜老王爷听到这句话，愧疚没有了，心虚也没有了。
这不是迟早都能好的病吗？实在是浪费他和爱妾卿卿我我的时间！
还以为是得了什么大病！
看苏云曦和萧瑟这两个外人在场，颜老王爷克制住自己的想法，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只是维护形象嘱咐道，“苏姑娘，我颜王府有的是钱！”
“只要你能治好王妃，本王定会重金相酬！”
又突然清着嗓子道，“对了，本王还有要事，就先走了。至于王妃这里，还希望苏姑娘你能够多费心。”
苏云曦眼角的余光，瞥见王府中有侍妾，正在偷摸着抚摸颜老王爷肥硕的肚皮。
眉目传情，缱绻温柔，好不快意。
苏云曦眉头几乎都要拧住，真是……
令人作呕的，老渣男和新鲜的嫩叶绿茶。
苏云曦点了点头，很快颜老王爷和数不清的侍妾都齐齐退下。
现在院子里，除去老王妃的贴身婢女以外，也就只有萧瑟和苏云曦。
萧瑟眉眼沉沉，命婢女们退下。
而后，那双寒星似的眸子望向颜老王妃，清冷的视线似乎带有探究意味。
他逐步走到老王妃面前，半蹲在地上，低沉声音响起：
“老王妃，本王的母亲萧老王妃，她的下落在何处？你可知晓？”
萧瑟目光带着一抹威严。
苏云曦微微错愕，瞳孔紧缩着些许。
这才后知后觉，萧瑟哪里只是单纯地想跟着她到颜王府。
这分明是想借她，光明正大进入颜王府。
再是从颜老王妃嘴里探听消息。
想来，颜老王妃病症久矣，她转生医馆名声在外，颜老王爷迟早都会来请她问诊。
苏云曦好看的凤眸里明显有些恼意。
这萧瑟，最近对她这么好！原来是别有用心！
不和她关系好些到形影不离，他到颜王府的这个行为，必定会更引起他人忌惮。
不知为何，想到这些，女人眼底有些许不快。
但很快，她遮掩住自己的情绪，随即又不以为意起来。
既然萧瑟接近她别有用心，那往后相处，她就能更纯粹自然。
口吻波澜不惊问道，“萧瑟……你的母亲，是失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