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腊梅十分焦急,“这是咱家的老宅,虽然给你继奶奶住着,但咱们不能不管。”
田老爷子的嫡妻病逝五年后,续娶了田老太。
两人成婚时,儿子田长发已满二十岁,但还没有对象。
第二年,在田老太的安排下,田长发娶了同厂的女工刘腊梅。
因为田老太张罗过儿子田长发的婚事,憨厚的田老爷子,对田老太十分的感激。
田老爷子临终前,要田长发刘腊梅两口子,搬去厂里家属宿舍,将独门独院的老房子,让给田老太和她带来的几个儿女们住。
田长发和刘腊梅虽然心中有怨言,但不想让田老爷子走得不踏实,还是勉强同意了。
田苗秀道,“妈,那又怎样?你忘记了刚才奶奶打你的事了?她打过你,你还这么积极去帮忙,她可不会感谢你的帮忙,她只会说你怕了她,主动去讨好。”
田老太的为人,十分的古怪,主动对她好,她说是巴结她。
一点都不领情。
再说了,若干年后,这条小巷和附近的毛巾厂,全归了一个人所有。
田家的老屋,会被田老太的孙子们败掉,卖给了那个人。
而那个人,是她不想见的人。
前世的她一直到死,也没有再踏步这里。
这所院子的好与坏,她根本左右不了。
“她怎么说我,随她说,但房子烧没了,你爸会怪我的。”刘腊梅焦急得跺脚。
田苗秀又说,“火势大的话,她会开门喊人帮忙灭火,但她现在没开院门喊人,只有她自己在抱怨,说明火不大,她自己灭得了。”
事实上,前世的时候,田老太的厨房烧得并不厉害。
只有两捆柴火烧了一半,墙壁熏黑了一些。
灶台和屋顶,全都完好。
因为田老太堆柴火的地方在漏雨,阴雨连绵半个月,淋得大半的柴火都是湿的。
所以烟很大,却没见有火苗腾起。
刘腊梅皱起眉头,“这……真的不要管么?”
“她不求到咱们跟前来,不要管!”田苗秀紧紧拉着刘腊梅的胳膊。
两人正争辩时,身侧的院门忽然从里打开了。
一脸黑灰蓬头垢面的田老太,怒气冲冲挥着胳膊朝田苗秀和刘腊梅冲来。
“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我家着火了,我喊那么大的声音,你们都没听见么?都不去帮忙的?”
刘腊梅慌忙将女儿护在身后,伸着胳膊去拦田老太,“妈,院门……院门关着,我们进不去啊。”
田苗秀扬唇冷笑,瞧瞧,左右都是田老太有理,她们没有理!
撵她们走时,撵得那么无情。
现在反倒说她们不主动去帮忙!
那你刚才关门关得那么积极做什么?
该!
“咳咳咳……”田老太咳了几声,揉了把熏红的眼,指着后院,“现在门开了,你们快去灭火!”
刘腊梅也没有想太多,应了声,“诶……”抬步就往院里走。
但田苗秀又拉住了刘腊梅,“妈,你一个人怎么灭得了火?我在这儿看行李,你快去喊人来帮忙!”
只有刘腊梅一人去了后院,田老太指不定会怎么冤枉刘腊梅。
她可不敢保证田老太的为人,会说什么公道的话,做公道的事情。
田老太倒也没有反对,“那还不快去喊人?马上,快去!”
她说完,又跑进院里去了。
刘腊梅皱起眉头,“苗秀,这……这会儿上哪儿喊人去?都在上班呢,我一个人进后院看看吧?”
倒不是刘腊梅不想去找人,她只是怕被人笑话。
被厂里开除了,她现在羞于见人。
这条巷子里住着的,不是毛巾厂的职工,就是职工家属。
“总有几个人在家的,妈,刘二叔不是请假在家修水管吗?找他来帮帮忙,人多力量大。”田苗秀指了指前方隔了五六户的一座小院。
现在虽然是上班时间,但一些住户中,还是有老人和放假的孩子在家的,偶尔也会见到几个休息或倒班的职工。
刘腊梅犹豫着,“你刘二叔好不容易请假回家……,这不得耽误他的事情?”
“刘二叔只离开一会儿,也没什么要紧啊。”田苗秀催促着,“妈再犹豫下去,奶奶的屋子就得烧没了。”
要不是因为这房子是父亲的出生之地,怕父亲怪她漠不关心,田苗秀才懒得去管起不起火。
刘腊梅看着后院方向越来越厉害的浓烟,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往刘二贵家走去。
正在厨房修水管的刘二贵,早就看到了田老太家冒烟了,但他没理会。
见远房堂姐刘腊梅找来帮忙了,他才放下手上的工具,对自家媳妇说,要去田家看看。
刘二婶在卧房躺着养胎,不知是起火的事情,还打发了初中的大儿子跟着去,“那去吧,早去早回。”
刘腊梅带着刘二贵父子,往田老太家走来。
走到院门口,刘二贵看到田苗秀顶着脸盆站在屋檐下,肩膀往下全是湿的,脚边上还堆着一堆行李,料想是田老太将她们母女撵出来了。
“下这么大的雨,你就这么站着?”他摇摇头,将自己的雨伞给了田苗秀,“苗秀,这伞给你挡雨。”
“谢谢刘二叔。”田苗秀笑微微点头,又喊了声刘二贵的儿子“建国哥”。
前世她家接连遭遇不幸,得亏这远房的堂舅和堂表哥,帮她处理了家里的所有白事。
如何停灵,何处安葬,她一个未嫁的女子,全然不懂。
全是这父子俩跑前跑后,帮她张罗得体体面面。
想到他们帮的是这些忙,田苗秀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刘腊梅看着淋雨的女儿,满脸愧疚。
但她眼下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家中仅有的两把雨伞,一把给了二儿子拿去上学,一把给了大女儿去买药。
她哪会想到,继婆婆会无情地撵她们母女出门,连借把伞的时间也不给她?
“多谢刘二兄弟了。”刘腊梅不好意思叹了声。
“腊梅姐,我进厂还是你带我去的,这份大恩我还没还呢,区区一把伞,谢什么谢的?”刘二贵摆摆手,喊着儿子刘建国往院中走去,“快去瞧瞧火势,可别烧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