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太妃喜欢偷东西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清容听了夏侯纾的话,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余太妃的趋炎附势,胆小如鼠的嘴脸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齿的神色。
她努力的压制住这种不屑,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的来叙述这件往事,方道:“昭成太子薨逝后,杨太后缠绵病榻一年多,连后宫都没有心思管理,时常还疯疯癫癫打骂宫人。先帝毕竟是个男子,他心中虽然也痛,但到底还要为天下着想,尤其是看到杨太后那个样子,他渐渐的就心灰意冷,转而宠幸了姚太后。而姚太后也很幸运,很快就怀上了平康长公主。当时宫中便有传言说先帝有意废后。余氏担心传言成真,自己也会跟着没入宫廷云烟,就趁着先帝喝醉爬上了龙榻,这才有了静宜长公主。”
“杨太后的病情时好时坏,她知道这件事后大发雷霆,气急之下竟然吐了血。不过之后余氏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杨太后不仅保下了她们母女,还破格给了余氏位份,后面更是亲自抚养静宜长公主。”清容继续说,“然而余氏并不是个知足的人,她害怕杨太后记仇,去母留子,就扮成姚太后的模样去见先帝,企图再得恩宠,生下个皇子巩固地位。于是自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哪知却被姚太后撞个正着,骂了个狗血淋头。先帝查明真相后也龙颜大怒,下令要将她打入冷宫。也是姚太后出面保住了她。此后余氏便消停了,一直做小伏低的伺候在姚太后身边,从来不敢出来见人。”
夏侯纾算是听明白了,平康长公主说余太妃喜欢偷东西,不是真的偷了什么东西,而是喜欢偷人。只是这毕竟是长辈之间的私密之事,他们不好直说,所以只好说是余太妃偷东西了。
清容想了想,又说:“这些宫闱秘辛,原本我是不打算告知你的,可又担心你掺和进两位公主之间的争斗,所以才说出来,也是想告诫你,你务必要记住。”
夏侯纾赶紧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随后清容便带着她从小厨房出来,送她到和光门之后才回去。
接下来好几天,静宜长公主都称病没有来上学。而平康长公主在看到姚太后惩戒了夏侯纾之后,也没有继续找她麻烦。不过平康长公主确实不怎么喜欢读书,甚至一说到读书就装病、装肚子疼,装头疼甚至连牙疼这种借口都用过。反而是看到侍卫手中的剑就两眼放光,非得逼着他们借手中的剑给她练练手。
侍卫们迫于她是天子的亲妹妹不敢得罪,只得照办。
平康长公主双手握长剑笨拙的挥了几下,险些连剑都甩出去了,吓得一干随从心惊胆战,却又不敢躲得太远。
这滑稽的场面让夏侯纾忍不住笑出声来。
平康长公主憋红了脸,气冲冲地走到夏侯纾面前,愤怒的说:“你笑什么!难不成你还会舞剑?”
夏侯纾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才得意洋洋地说:“当然,别忘了我可是越国公的女儿!家学渊源知道吧?”
平康长公主不服气,遂将手中的剑往她手中一塞,命令道:“那你便舞给我看!若是假,有你好看!”
夏侯纾看了看手中的剑,虽然不喜欢她说话的语气,但自打进宫后便未碰过剑,此时倒还真有些技痒。她顺手便挥剑舞了几招,惊得平康长公主目瞪口呆,连连拍手称好。
在平康长公主面前舞剑,算不上什么长脸的事,夏侯纾很快就觉得没意思,立马收了剑并将剑还与那个侍卫,叮嘱道:“刀剑无眼,你可要小心收着了,要是伤了长公主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侍卫赶紧收好剑,满是感激和钦佩的道了谢。
夏侯纾刚准备走,却见平康长公主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想不到你还会舞剑!”平康长公主既兴奋又钦佩,“简直出神入化。你真是太厉害了!让你陪本公主读书实在是可惜!”
夏侯纾甩甩头,不以为然。
常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的武功也不过中等,略略挥舞几下长剑根本不在话下。不过她后面的话倒是很合她的心意,让她一个习武之人来陪她读书,确实是屈才了。
但是夏侯纾没想到当天下午平康长公主居然邀她同进晚餐。
夏侯纾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满桌野味佳肴,又看了看平康长公主,自她进宫以来,一个多月了,她就没有吃到过这么好的菜肴,饿肚子的次数倒是不少。平康长公主的这番安排,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你在菜里下毒了?”夏侯纾狐疑道,“说吧,你是想毒死我一个,还是想跟我同归于尽?”
平康长公主此时正一脸谄媚的看着夏侯纾,闻言不由得撅起了嘴,娇声娇气的唤了声“纾儿,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呢?”
夏侯纾全身一阵恶寒。如此亲密的叫法除了至亲之人,再无其他人叫过,蓦然听平康长公主这么一叫还真有些消化不了。
夏侯纾狐疑的盯着平康长公主,心想莫非这位骄傲的公主已经找到对付自己的办法?她知道硬碰不成,转而采取怀柔政策?这般大鱼大肉款待自己,岂不是鸿门宴?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夏侯纾冷声道。
平康长公主亲自拉夏侯纾坐下,换了副面孔无限温柔道:“瞧你想到哪儿去了,本公主岂是如此狭隘之人?你看看,这可是宫里最好的御厨做的。”然后用筷子夹了些菜在夏侯纾面前的白玉碗里,“你尝尝。”
夏侯纾依旧狐疑的打量着平康长公主,她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她以为请吃顿饭就能让自己乖乖就范?
她夏侯纾可不是这么没有骨气之人!
平康长公主见夏侯纾不高兴,这才吞吞吐吐的说:“纾儿,你心胸宽广,一定不会跟本公主计较对不对?”
心胸宽广?夏侯纾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并未觉得。不过她若是想赔罪,她可以考虑考虑。
“纾儿,你剑术了得,也教教我吧。”平康长公主说完便转过身去,生怕失了她高贵的公主身份,扭捏道,“当然,你若是不同意,本公主也不会怪你。”耳朵却竖得跟兔子似的。
她终于妥协了!
一种胜利感袭来,夏侯纾突然想作弄她一番,便说:“公主,我奉旨进宫只说是伴公主读书,可没说我还得教你练剑。”
平康长公主却说:“皇兄让你入宫伴我读书,自然就是想让你辅佐我,你教习我武艺,那也是在帮我,何必分得那么清?”
夏侯纾睥睨着她,暗暗琢磨着她的真实打算。
平康长公主以为她是犹豫了,又说:“若是你肯教我武艺,我可以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都让给你。”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宫苑,为表诚意,继续说,“你看看瑤雪苑里有什么你喜欢什么,你尽管可以拿去,”
夏侯纾也跟着扫了一眼屋内,如此金碧辉煌的殿宇,对于宫里的人来说确实是殊荣,可是对她这个一心要出宫的人来说就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会为了区区珍宝就出卖自己。
“公主还是另请高明吧。”夏侯纾冷声道。
“哼!就知道你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平康长公主继承了她母亲的绝技,也是个变脸高手,“亏得本公主还这般盛情款待你!”
夏侯纾赶紧放下手中的筷子,心想还好没有吃她一口菜,不然还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了。
平康长公主见她放下了筷子,脸色更艰难看,道:“你真不愿意教我?”
夏侯纾也不想把刚刚缓和的关系闹得太僵,笑道:“公主出身高贵,想要什么样的人作师父还不是一句话的是吗?我不过是从小跟着师长学了些拳脚功夫而已,恐怕是没有资格教习公主,所以公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虚伪!”平康长公主怒道,“本公主最讨厌你们这种虚伪的人了!本公主才不稀罕你来教习呢!”
夏侯纾丝毫不畏惧她的怒火,独自回了偏殿。正好看到膳房的宫女提着一个食盒过来。她接过食盒道了谢,赶紧打开看了看,虽然比不上平康长公主宴席上的菜肴丰盛,但吃着自己的,终归比较安心。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平康长公主自那日起便再次视夏侯纾为敌,每次见了她总是摆出一张臭脸。就连在陈夫子面前,她也懒得装了,多次艳遇挑衅。陈夫子头大如牛,又不敢出面主持公道,只得摇头叹气。
夏侯纾本无意与她争锋,奉旨进宫也只是陪公主读书,既然她不喜读书,自己也没办法,总不能像陈夫子一样对她喋喋不休。
在宫里多说多错,她也乐得自娱自乐。
这日下学之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会瑤雪苑,而是提着书箱出了和光门。听说御花园的海棠花和山茶花开得热闹,她也想去透个气。不然天天看着平康长公主那张脸,她也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