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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恶虎拦路

    “每年訾算之时,豪强、大族家里‘自占’多少就是多少,穷人家里却连多双‘不借’(草鞋)都要加算。搞得整亭的百姓连树都不敢种一株,鸡都不敢养半只,屋顶漏雨,也不敢多加一块泥!”

    訾算,即财产税。家訾一万,交一百二十钱的税。“自占”就是自己向衙门申报、注册、登家訾。依法,“自占”若有隐瞒、不实等情况,是要受到重罚的。

    许由放下担子,他从小就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后来又一直在“江湖上”闯荡,不须交税,自不知政事。对这个里监门所说的种种情形,他只觉得闻所未闻,不敢置信,义愤填膺,大声地质问道:“你们为何不去上告?”

    里监门对他此问嗤之以鼻:“上告?往哪儿告去?”

    许由下意识看看诸葛昝,诸葛昝以前就是“吃人”的乡吏,哑口无言。

    玄晔止住他们的躁动,问道:“今年的赋税你们交了没有?”

    “交了一些。”

    “这一路行来,我们并未见到诸里往乡城运送资财啊?”

    里监门又指了指东面对岸那庄园,道:“都暂存在那庄里,说等收齐了再一并起运。以前福寿公的人也一并叫那庄子代收、寄存的,等收齐后与官家分割。”

    “这?!”玄晔彻底震惊了,官家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与土匪勾结压榨百姓?而且都委托豪强大户为代理人,难怪此间匪患延续十数年不绝。

    ……

    玄晔心神不宁地结束对话,四人往东而行,行不数里,他抬头看看河对面的庄园,对赵信道:“咱俩去河边转转,去瞧瞧那座庄园。”其余两人在原地等候。

    他二人沿着一条岔路来到河边,这是谷水的支流,叫杨河,河水不大、也不宽,上面有坐浮桥直通那庄园。两人过桥之后,再行一两里,渐渐地接近了那处庄园。

    庄园坐落在田野中,与“杨安里”遥相对望,占地甚广,估摸得有数百亩。四周环以沟渎、垣墙,沟渎上架设了一座木桥,供人出入。沟深垒高,墙上望楼高耸,如个小型城池似的。墙上、门外都有携弓持矛的宾客守卫。

    赵信赞叹道:“这庄子真是不小,跟咱们阳谷城都有得一比了。瞧它这里边除了菜地、桑园、麦稻田,少也能再容下几百口人。刚才忘了问问那个里监门,也不知这庄子的主家是谁?”

    庄外良田沃野,许多赤膊的农人劳作其间。守庄的宾客瞧见了他俩,看了他们俩几眼。为不惊动他们,玄晔停下了脚步,招呼垄边的一个老农,笑道:“在忙呢?”

    老农五十来岁、满脸皱纹,大约觉得他二人气质不凡,不似俗人,丢下木锄,拘束答道:“是。”问他俩,“两位贵人是来庄中赴宴的么?”

    玄晔问道:“赴宴?”

    “两位贵人不是来给庄主祝寿的?”

    “今天是庄主的生辰么?”

    “是呀!庄主请了很多人,听说乡寺中诸君也要来呢!两位贵人既然不是来给庄主祝寿,那是来做什么?”

    “噢,我们是行商,贩盐和收货的。路经贵地,因见此庄高大雄壮,故近前观,看有无生意可做……敢问老丈,可是庄中之人么?”

    老者听他们是商贩,放松了表情,但出於对他人的尊重,还是颇为有礼,道:“远近几个里,差不多大半个亭的里民都是庄主的宾客、徒附。老儿一家六口,妻、子、孙也全都服役庄中。”

    玄晔咋舌道:“七八个里,多半的里民?那贵庄庄主家中岂不是得有徒附数百上千?”他穿越来此不久,没见过世面,不知现今天下役使徒附、宾客数百的地主比比皆是,还以为全天下都应和王家、侯霸家、谢家庄差不多,因而吃惊。

    已被诛灭的侯家专以游侠为业;王家地狭民寡;谢家主要是经商致富,发家较晚,根基尚浅,所以没有一个像眼前此庄的庄主一样有这么多的宾客、徒附。

    老农笑道:“数百上千算得什么?亏得你还是个行商,咋没见世面呢?东郡、东平国的大族豪强,富贵敌国,广有良田,徒附何止数千,上万的也是寻常啊!哪像咱这良山旮旯里。”

    玄晔被人笑作没见过世面,有些尴尬,问道:“老丈,此家可是姓高么?”

    “贵人也知他?”

    “闻其名。”

    玄晔起先不知,那日翻看各亭收集上来的情报,知道此间有一高家庄,经营这良山之中唯一的一家小铁矿,又因为高家的长子便是前任阳谷乡的游徼,战死在红巾军刀下。他当时惊骇莫名,因此特别留意,想寻个机会彻底铲除高家。结合见闻,断定就是此庄。

    早在前汉时,此地便发现了铁矿,只是品味太低,产量太小,没被官府注意和开发。和帝初年“罢盐铁之禁”,不再实行盐铁专卖的制度。於是,此地便出现了一些私营的冶铁作坊,几年前,被高家整个吞并。

    铁矿虽然产量依旧不大,但此时的铁是战略物资,又值铁质农具大范围推广的时候,民间又不禁刀剑,汉民好武,所产刀剑器物供不应求,属于铁打的买卖,既私营,又逃税,稳赚不赔。

    “庄主高氏,讳瞻,家乡大姓,族中子弟很多都在县、乡为吏。你们应知此乡游徼?”

    玄晔若无其事地应道:“知道。”

    “前任游徼叫高远,是庄主的长子,先前仗着高远的官身,高家黑白两道通吃!”

    玄晔好奇,瞟了一眼高家大门,轻声道:“我听说,高远死于红巾军手中,老丈方才说他高家宴请乡中诸君?他们可是有杀子之仇啊!”

    老丈笑道:“那高家家主说了,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生死由命,无所谓什么仇不仇,他愿与红巾军捐弃前嫌,共同造福乡里。你看说的多好!再者,高家与红巾军中诸多‘参谋’历来交好,这几日越发得往来频繁了。”

    老丈说的参谋,应该是那些前来归附红巾军的山寨头领,被玄晔委任为“参谋”一荣誉性虚职。

    玄晔笑道:“这么说来,你们庄主还真是个豪杰。”

    不料那老丈却压低身形,看左右无人,小声轻蔑地说道:“高家?豪杰?他们也配!这等人就如盗贼一般,恃强凌弱、欺男霸女,无所不为,怎能称豪杰?俺们一家委身为奴为仆,也是无奈啊。尤其他家仲子高望,祸害了多少人家女子,就连俺的孙女也……唉!”

    ……

    围绕着高家,玄晔旁敲侧击地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到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方才谢过老者,转上乡道。许由、诸葛昝早在路边等候多时,一同继续上路。

    往前走没两里,便到了“高兴里”,这名字甚是有趣,喜庆,正如其名,里中高姓占大半,也有少数几个他姓。

    一锦衣男子在里门口的塾中正与里监门等数人博戏赌钱,见有两人在门口探头缩脑,即丢下计筹,出去问道:“你二人是谁?来我里中作何?为何探头缩脑,不似良家,莫非是贼么?”

    这两人忙陪笑见礼,双手握在胸前,长揖到底,说道:“哎呀,这位兄台,我二人是从柿子亭来,也是本乡人,来贵里是为找一人。”

    “谁人?”

    “杨韦。”

    “噢?你找他作甚?”

    “兄台不知,我们两家是亲戚。”

    “什么亲戚?”

    “杨韦之妻是我的二姨的再从姊,他是我二姨的再从姊婿。”姊婿,就是姐夫。

    锦衣男子瞧了说话这人两眼,心道:“却不曾听闻杨韦与柿子亭有甚亲戚,二姨的再从姊?这亲戚也扯得太远了点!瞧这小竖衣衫褴褛,面有饥色,提个破篮,里边只有两三根陈韭烂葵,也好意思上门登拜!料来是秋收将毕,缴税的时候到了,又或因天将寒,缺少储粮以备过冬,故此拉下脸面,仗着一点远亲前来乞食借贷的了。”

    他面露不屑,挥了挥手,说道:“那你们就进去吧!”挪动身子让开路,等他们点头哈腰地过去,瞧着他们的背影,提醒一句,“乃公有三两天没见杨韦家有人出门了,你们敲门的时候大点声,别叫他全家已经都被饿死了!”哈哈大笑,想道,“穷鬼求穷鬼,倒也有趣。”

    他又想道:“八月算民,这几天来里中走亲串友的反倒多了起来。来的人中,十个里边有八个都是这副穷酸模样,既然穷,受饿冻死就是,还偏不肯,巴巴地跑出来四处乞食,寻人借贷……”

    他仰望天色,见头顶虽是晴日,但远处似有云层翻腾,又想道,“借贷也好!瞧这样子,像是要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只求今年这场雪下得早点大点,一场雪后,又能放出不少债去!对了,这收税的事情也该抓点紧了。”

    他叫高望,字仲誉,贵为高家二少,不事生产,不务正业,只知强取豪夺,吃喝玩乐。他高家本是徐州人,落户本乡百余年了,最初为了赚钱还走个商、做买卖,得了些积蓄,后来就以豪强为业,其实一半是从明抢上来,一半是从放贷上来。一如南候里的侯家。

    近年来因得了铁矿,又有人在乡中当任游徼,强取豪夺更加便宜,**,甚至又与土匪搭上线,黑白通吃。他家一边经营铁矿,一边广置良田,一边放贷,一边继续代理征税,日进斗金,却还不忘强取豪夺、锱铢必较的本性。

    他一边打着盘算,一边回去塾中,大手一抓,把席上的钱都拢成一堆儿,装入自家囊中。这其中有他的钱,也有里监门拿出的赌资。

    那里监门虽有不愿,但知高望是个蛮横无理之人,何况他一个操持贱役的小小监门?当下也不敢分辨,被拿了钱还得陪出笑脸,笑嘻嘻地将他送出塾外。

    高望出到孰外,抬眼一看,前面行来四个人:为首一人年约二十三四,身长七尺,黑衣黑帻,面白无须,眉目俊朗,腰携布袋与短剑,行走间,自有一番从容。

    布袋之中装的是算筹。算筹实际上是一根根同样长短和粗细的小棍子,长约半尺,粗同筷子尖,多用竹子制成,也有用木头、兽骨、象牙、金属等材料制成的,大约二百七十几枚为一束,放在一个布袋里,系在腰部随身携带。需要记数和计算的时候,就把它们取出来,放在桌上、炕上或地上都能摆弄。

    他身侧跟着一人,革带腰剑,身穿白色直裾,年不过十六七,好一个英武少年。

    还有一个衣服文采的商人,肩上用扁担挑着几张皮货;

    最后一人褐衣短袖,皮肤黝黑,面色枯黄,身量不高,却精壮异常,担着挑担子,担子里的布袋上面写着个盐子。或因为世道不宁、道路不靖,他们都随身佩戴短刀、长剑。

    高望打量他们,他们亦打量高望。只见高望身长七尺七寸,穿着黑色的锦缎,边角有红色绣饰,头戴高冠,腰缠美带,脚蹬丝履,佩剑悬玉,观之气宇轩昂。高望昂首阔步喝道:“来者何人?”

    听他那一声大喝,孰中的人都跑出来观瞧。那个里监门小跑着过来,对高望笑嘻嘻道:“少君没看出么?他们是行脚商。”

    高望瞪了那里监门一眼:“要你多嘴,我问他们卖得是什么?”

    “盐!”里监门有了教训,只说出一个字忙闭了嘴。

    那腰挂布袋的商人上前,躬身道:“在下有礼了,我等行脚到此,贩些食盐,收些皮毛,草药也可。”

    “你们贩的可是私盐?”

    “是食盐。”

    “好啊,你们这些奸商走卒,竟然光天化日,明目张胆,贩卖私盐,来人,给我拿下!”

    高望突然大声喝令,众皆愕然,然后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呼啦一下就把他们四人围了:“对,就是私盐,把人绑了,财货收了!”

    注:

    有汉以来,赌博盛行,上至天子贵族,下到街巷市井,无人不好。虽有律法禁止,多数情况下执行并不严格。

    时人称赌博为博戏,不一定赌钱,也可以赌酒。前汉景帝为太子时,与吴太子博戏赌酒,因为“争道”,也就是争夺棋路而发生了冲突,景帝一怒之下,竟举起棋盘砸死了吴太子。吴太子的父亲即后来掀起七国之乱的吴王刘濞。本朝质帝、桓帝年间的跋扈将军梁冀,写过一本《弹棋经》。弹棋,是一种模仿蹴鞠的游戏,也可以用来赌博。

    民间“以游博持掩为事”者亦比比皆是。“博”,六博;“掩”,意钱,一种赌博方式。百姓中甚至有因此发家致富的,比如曾被司马迁写入《史记》的桓发。

    现下的博戏方法,只有六博、塞棋、弹棋等几种,最多再加上斗鸡、走马、走狗,顶天了,蹴鞠也算。哪里有后世花样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