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依旧笑红了脸,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它的心情。
两人步履蹒跚地从大堂内走出,玄晔踉踉跄跄地翻身上马;小美的脸蛋比昨天滋润了许多,也失去了昨日的英姿矫健,步子都不敢大迈,低头蹙眉,更别提上马了。
“别勉强了,大牛,去找一辆马车来。”
“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口是心非,大军出!”
大军向北沿着济水行进,在鱼腹峡汇合吴病和臧袭的队伍,一同北上,向青龙山进发。
日中时分,队伍到达青龙山南面的石碣水寨。水寨早已人去楼空,意想不到的是,里边的船只竟然没有被烧毁或是开走,显然是青龙山的侥幸心理在作遂,却为玄晔保留下来足够的船只,在以后将大有用处。玄晔不由得暗道声:“多谢!”
此时,玄晔共有阳谷山北的江沟水寨、凤凰山西的辛店水寨、青龙山南的石碣三个水寨,拥大小船只上百艘了。
玄晔故意露出破绽,令臧袭率所部三百人去青龙山寨挑战诱敌,他自己则率大队人马埋伏在五里外的山林之中。
奈何,徐龙王竟是属王八的,打定主意死不出洞。
“唉,无计可施了。”玄晔等了大半个时辰,时秋高气爽,天气转凉,白云千里,落叶纷飞,玄晔不禁感慨:“是个厮杀的好天气,也只有强攻了罢!”
玄晔把大军在青龙寨前一字展开,拔刀指天,上千将士们不约而同敲击着兵器,高声大叫:“嗬!嗬!嗬……”
一声接一声,如潮水也似扑入寨中人的耳中。
近看,铠甲闪亮,黑压压一片,不下一千数百人之多。远看原野上千人击兵齐呼,雄壮威武,如同怒吼的雄狮。
玄晔骑在马上,头裹帻巾,身穿黑甲,手执环首刀,在明媚的阳光下英武不凡。在他左右或骑、或立了十余人,有高冠儒服的士子(诸葛昝及书佐),有提戟仗刀的勇士(大牛、二牛),其后又有数十个侍卫骑士,执兵静立,虎视眈眈。
寨中人见此,不禁疑问:“能抵挡住红巾军的进攻么?
玄晔将刀放下,全场的呼声戛然而止。
在一片寂静中,青龙山派去磨石寨的那名信使,以及数十名磨石寨的大小头目被押赴阵前,面对青龙山寨一字跪在地上。
随着玄晔的指挥刀轻轻一挥,数十个人头滚落地上!
场面仍旧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一阵山风拂过山岗,呜呜作响。
朱小美看着手握指挥刀、一脸平静的玄晔,心中莫名惊骇,“数十人之生死,一言而决,杀伐果断,此真英雄也!”又想到自己的兄长朱大壮本也应该在那滚滚人头之中,愈发的对玄晔感激。
山寨之中,短暂的沉寂之后,爆发出一阵骚乱,旌旗抢矛,纷纷掩倒。
玄晔的“攻心之策”起了效果,还没正式接战,寨中的人很多就没了斗志。
这不能怪他们胆弱,要怪只能怪他们的对手太强悍,狮耳山、阳谷山、大王山、小王山、浮山、磨石寨、凤凰山……或山势险固,或人多势众,或纵横此间数年、十数年,仅在旬月间,尽皆灰飞烟灭,人头落地,难免就会骇怕无胆。
寨中越发混乱,突然战鼓擂响,玄晔乘机下令急攻!
只一鼓,寨子的大门就被撞开了。
寨门打开的如此容易,让远处的玄晔颇是诧异。
身旁的朱小美也是目瞪口呆,愣愣地说道:“这就打开了?”
是啊,这就打开了?攻寨的红巾军士卒也明显有点发愣,他们大多没经历过攻城实战,除了推着攻城冲车的士卒们在第一时间丢下了冲车,抽出刀剑呼叫着涌入庄内,剩下的人不知所措,不知是该继续停在原地,还是该跟着冲进庄内。这次攻城的是吴病所率的第二曲。
守寨的匪众也愣愣的,在寨门被撞开后,第一反应不是堵门,也不是逃跑,而是表情茫然。
寨前、寨内数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被撞开的寨门上。
秋风和煦,阳光普照,战场上为之一静。
吴病作为第一次指挥攻城战的新手,对方是吓破了胆的匪兵,倒是谁也别笑谁。攻守至今,敌我双方尚无一人阵亡,只各有两三人中箭,负了轻伤。
短暂的安静后,红巾军这边的队率、屯长反应过来,吴病激动地挥刀高叫:“杀进寨去,活捉乌龟龙!”
第二曲的将士们发出震天的呐喊,蜂拥入寨。
守寨的匪徒们也终於反应了过来,发一声喊,不少人丢下兵器,一窝蜂地向寨内逃去。
红巾军这边看似即将获胜,其实真正的战斗到现在才算开始。
逃走的那些都是普通的匪徒喽啰,留下的全是寨主徐善、汪二当家、蒋三当家的亲信死党。他们都清楚,除了死战不退,再无第二条活路。
寨门被撞开后,双方很快白刃接战。
徐善命令手下,飞奔狂喊,支援守门的己方。
第二曲的红巾军将士为求荣誉,超越第一曲的军功,呼叫冲杀。他们长刀劈砍,长矛直刺;身体撞击,刀枪格挡;护身的盾牌“砰砰”闷响,刀剑入肉发出“噗噗”之声。
鲜血四溅,惨叫连连,眨眼间,就有四五个士卒被杀伤,而徐善的亲信、死党也有五六人横尸门内。
徐善的亲信殊死抵挡,红巾军的冲劲一泄,攻势弱了下来。玄晔在远处看到,有十来个第二曲的红巾军士卒转身往后边跑。
怕死的不止匪众,红巾军士卒也一样怕死。毕竟红巾军还建军不久,训练不足,军心未固。
诸葛昝说道:“主公,寨门已开,此时正该猛攻,我军士卒若不能死战,被赶出寨外,则此战休矣。快下军令:后退者,斩!”
“小甲,你过去传令,有后退者,斩。许由,你带队为我监阵。”
小甲、许由应诺。
小甲年纪尚小,不过十五六岁,苍白着脸,提心吊胆地驱马奔到寨前,大声传令。
许由带了骑兵队三十余人,奔到吴病所部第二曲阵后。他刀下不留情,连杀了两个后退的士卒,令骑士把他们的头颅砍下,刺在矛上,高高举起,厉声喝道:“军主令,后退者斩。”
吴病一心在前线指挥寨中交战,不知后方变故,见状羞红了脸,亲自提刀上阵,大呼:“后退必死,跟我杀!”
后退必死,士卒们没有退路,在吴病的激励下,只有奋勇向前。在寨门口丢下了十来具尸体后,冲进了寨内。
刀一见血,懦弱的不说,勇悍的杀出了性。红巾军和青龙寨的顽固死党绞缠在一处,呼喝叱咤,血肉横飞,很快就侵染了地上的沙土。
冲进寨中后,红巾军在人数上的优势显现出来,两三人围攻一人,徐善的死党支撑不住,步步退后。
玄晔执刀遥指,蹙眉说道:“徐善、汪二当家、蒋三当家怎么不见影踪了?”令裴元绍、臧袭,“你二人带本曲人马,围住寨子四边,万不能让这几个贼头逃掉!”
裴元绍、臧袭接令,带人疾驰而去。
寨中忽然呼声大作。玄晔忙举目观望,越过人头攒动的己方士卒,遥见一二十人从寨后冲了出来。这群人中,赫然就有徐龙王,在众人簇拥扈卫下,手执长剑,大呼喝叫,率众奔逃。个个争先恐后,不要命地向一侧的林中奔逃。
玄晔胯下的坐骑扬起前蹄,在空中划了一下,扭着脖子打了个响鼻:“赵信,去截住他们!”
赵信刚率队开动,只见一人手执长槊,跃马而上,众目睽睽下,飞奔而至,抬手奋起一击,刺中了蒋三当家的脖颈。
蒋三当家丢下环刀,右手捂住伤处,踉跄两步,回头向后看,像是想看是谁袭击他,看清了后,腿软坐了下来,伸出左手,指着这人,也不知说了句什么,死了。
只见骁骑看也不看,抽出铁槊,跃马而下,一个箭步上前,用长槊一个横扫,将汪二当家拍倒在地,一手抽出腰间环刀对着他的脖子斩下。
远处的玄晔等人都看到一股鲜血如喷泉般从他脖上涌出。那骁将提前侧开了脸,血落在他的衣上。这一幕,震惊住了周围的匪众。
这骁将立在原地,举目顾看,提起长槊,往不远处投掷。众人看去,他投掷的目标应该是徐善。徐善似没想到这突发情况,愕然地立在原地没动。
玄晔等人提心到口,看这长槊下落。诸葛昝大叫一声:“哎哟,可惜!”眼看这铁槊就要刺住徐善,却被他扯过身边的一个护卫挡住。
那骁将一击不中,这时徐善已然回过神来,更加发足狂奔,追之不及了。
那骁骑便是臧袭。此时,他只得挥动环刀,前突后杀,大呼酣战,须臾间,又有四五人死在他的刀下。
眼看徐善就要逃入山林,突然一声弓弦嘣响,徐善应声惨叫跌倒,向前摔了个狗吃屎,再看,他屁股眼上中了一箭。赵信收弓驱马近前,将他拿住。
首领或阵亡或被擒,青龙山匪众没了主心骨,战事很快结束。
“主公,乌龟龙抓住了,带上来!”赵信身后押着一个屁股上拖着“尾巴”的马脸汉子。
玄晔一看他屁股眼里的箭矢,其中还在沮沮地冒着鲜血,顿觉**一紧,瞥了一眼赵信,没好气地骂道:“赵信,你他娘的什么箭法?偏偏射中那里。”
赵信只得尴尬地笑笑。
“将军饶命啊!小的跟将军近日无怨往日无仇,将军攻打磨石寨的朱当家,小的顶着背信弃义的骂名也没有出兵救援,全是因为小的早闻将军大名,甚是仰慕,早有投效之意啊。将军看在在下一片赤诚的份上,就饶小的一命吧!小的愿做牛做马,为将军效死!”徐善撅着屁股,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嚎哀求着,真是见着恻隐,闻着可怜啊!
“小美,朱小美,猪小妹,你过来。”玄晔叫道。
小美小心地迈着步子,走过来,玄晔连忙过去搀扶,被她一把拍掉。
“小美啊,你这名字谁起的,太没有文化了,你听听,猪小妹!太低俗,太难听了。本将军决定大发慈悲,这只乌龟龙,你说怎么处置他,我全听你的!”
“你自己看着办!哼!”朱小美看了一眼地上那个落魄的青龙山大当家,有些莫名的心烦,之前对他的怨恨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既不忍亲手杀他,更不想见他了,转身走了。
玄晔此刻的心里又对朱小美多了几分喜爱,她虽然看起来风风火火地,狂放不羁,甚至有些傻里傻气,但她的内心却是善良的,这样的女子值得自己去疼爱,可以相守。
“你不是号称龙王么,龙王本来是住在海里的,你却偏要上山。哎,也是我心好,不仅不杀你,还要送你回家!来人,把这个龙王沉入济水,送他回龙宫!唉,我还是太善良了啊,是不是,大牛?”
“额,额,是的,主公最善良了,全天下,就主公给俺吃饱饭,顿顿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