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玄晔率军浩浩荡荡地回师阳谷城。来时星夜而来,偃旗息鼓,马裹蹄,口衔枚,唯恐被人知晓;回时队伍扩大了一倍有余,旗鼓招展,辎车百乘,钱粮物资源源不绝,围观咂舌者塞满道路。
队伍到达城南时,分作两拨,大队西入城西大营,玄晔率近卫屯直入阳谷城。门前仍有佳人期盼,两个人携手进入官舍。
领军在外,衣不解甲,马不歇鞍,天气闷热,野外蚊子又多,只是这几日功夫,玄晔浑身难受,恶臭难闻。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洗浴更衣了。
由于他先前的“不务正业”,改造了舍中厕所,新建了专门的浴室,此时还有两位佳人服侍,为他搓背添水。
水汽蒸腾之中,纤手轻揉,美人如玉,他竟然坐在浴桶里睡着了。也许是怕他着凉,不一会儿,王家姐妹便将他唤醒。
玄晔身清气爽地回到那装修一新的“两室一厅”,望着那古色古香的桌案、书架和座榻,感慨万千。
榻上有一女子,身穿襦裙,紫襦到腰,黄裙曳地,腰间束了绢条,两端丝带下垂。襦裙的质料很轻薄,贴在她的身上,胸前高耸,臀部浑圆,跪坐在臀下的一双足没穿足衣,有两根脚趾露在裙子的外边,如珍珠柔腻,颇是诱人。
她正伏在案前,青葱似的手指捏着一杆毛笔,左手托着右边的衣袖,在温润的竹简上写下几行娟秀小字,却是楷书,道:“鱼戏莲叶间,参差隐叶扇,䴔䴖鸀鳿窥,潋滟无因见。鱼戏莲叶东,初霞射红尾,傍临谢山侧,恰值清风起。鱼戏莲叶西,盘盘舞波急……”
放置时间较长的竹简带着些黄色,放置时间短的还保持着青翠。灯光之下,青则欲滴,黄则温婉,皆如玉也,极是好看;再配上简上的墨字,和那纤纤玉指,更是喜人。红袖添香,人间至美也。
玄晔缓步过去,靠坐在她身侧,轻搂住她的香肩,耳鬓厮磨,笑道:“你怎么也写楷字了,而且还模仿我的字体,就我那两下子,哪里拿得出手。你若喜欢,等有机会,我去寻张芝或钟元常要副字帖。”
雪儿停下写字,将笔轻放在砚台上,倚靠在他肩上,转首相视一笑,吐气兰香:“我才不在乎谁的字呢,唯君而已。”
砚为木制,左边是封闭的砚盒,内存水,有一长方形的孔与右边敞开的砚池相通,水由此进入砚池。砚盒周围雕刻有云纹、神兽,临砚池处端坐一个神仙羽人。当世之砚,以石为主,兼有陶、木。这个砚材质简朴,但雕刻精致,观之不觉忘俗。
玄晔闻言,心中感动,握起她的柔夷,提笔沾墨,眉目传情,在空白处共同写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晚间,城西军营之中摆酒庆功,人声鼎沸;城中官寺大堂,钟鸣鼓瑟,言笑晏晏,契阔谈宴。
玄晔高居首座,举杯相邀:“诸位将军,满饮此杯。”
其下有:徐杰、诸葛昝、管亥、许由、赵信、孙仁、杨智、裴元绍、吴病、秦虎、臧袭、周达、李响等人,共同举杯,道:“为主公(将军)贺!”
玄晔看看徐杰、臧袭、周达、李响四人,心生一计,大笑着来到他们身边,也不管他们刚才是称自己“主公”还是“将军”,权当是“主公”了。对着他们四人恭恭敬敬地依次拜过,举杯向诸人大声吆喝道:“今能得四位俊杰相助,我之大幸也。诸位共同举杯,欢迎他们加入我军!”说完不等他们答应,先干为敬。
徐杰与臧袭面面相觑,心道:“什么情况?我们明明还没有答应效忠于你啊!”
周达和李响识趣,当即避席大礼参拜:“谢主公!”
在众人的灼灼目光目光下,面对玄晔热切期望的眼神,徐杰和臧袭终于不忍心破坏这美好**的氛围,一狠心一跺脚,无奈只能学着周达和李响的样子,出席参拜:“拜见主公!”
玄晔见此,阴谋得逞,心中大喜,亲手将他们搀起,五人重新入席。
他见着满堂的英杰汇聚,豪情顿起,如梦似幻,铿然道:“雄关漫道峥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小王山何处挂齿,良山又何足道哉,即便整个东平国、兖州又如何?大丈夫当提三尺剑横行天下,立不世之功,从今日便开始了。诸君共勉!”
……
酒宴过后,玄晔醉酒,坐在后院的躺椅上,仰望一轮金色明月,喃喃道:“这个月亮是否还是那个月亮?”
往事一幕幕涌现:儿时,家乡也有一轮明月,他经常躺在屋前的草垛上整夜整夜地看着它,希望真能寻见里面的嫦娥姐姐和玉兔。
长大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暗恋多年的女孩儿跟别人牵手了,他在学校的足球草坪上仰躺着,又看了一整夜的月亮。
工作后,无数个晚上,他躺在出租房的楼顶上,一整夜一整夜地看月亮,时时感慨:“世事纷扰,而你依旧是那个模样,从不曾改变。”
忽然,他头顶上出现一片阴影。不,是一只清秀的脸盘,她亭亭玉立在自己的身边,翘起嘴角,顺着他的视线,也偏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任由温婉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他忍不住捉住她的小手,轻轻往怀里一拉,香玉满怀。
就这样轻轻地搂着她纤细的腰肢,让她静静地躺在自己胸膛上,清晰地感觉到那两团柔软里的心跳。深深地吸一口气,处子的清香盈满口鼻,神清气爽。
是时,他心中的那一丝迷惘和孤寂彻底消散,当一个的心无处安放的时候,他是多么的孤寂和迷惘,他走的每一步是多么的沉重,而今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翌日清晨,玄晔神轻气爽,古话说的好,成家立业。如今,家已成,该处理公务了。
“来人,通知下去,早饭过后,召开军议。”
……
“孙子曰:赏罚必以时。此役,徐杰临机应变,文武兼备,智谋过人,率一路偏师连克浮山与大王山,生擒福寿公,俘虏数百人,缴获钱粮物资无算,竟不损一兵一卒,可比古之乐毅。今特拜徐杰为军师,自我以下,均听其号令,不得有误。”
昨夜已吃庆功酒,主宾尽欢,封赏和任命却还未落实,此事不能拖延,必须趁热将人才笼络住,彻底“拉下水”。
“愿为主公效死!”徐杰昨夜既然已经被人带进沟里,叫人家主公了,此时也不必故作矜持,爽快应了。
“诸葛昝为主簿,总领阳谷乡所有民政、后勤等事务。”
“诺!”诸葛昝出列领命。
玄晔来到臧袭跟前,郑重道:“宣进勇武过人,带兵有方,吾命你即日从大王山、浮山余部中遴选精壮,编做一曲,即红巾军第四曲,你为曲军候。”
玄晔手下共有三曲人马,臧袭此前在“梁王”手下虽然独掌一寨,手下兵勇也不过一百多人,想不到自己作为一个败军之将,竟然被玄晔委以如此重任,掌兵三百,与裴元绍、吴病等心腹之将平起平坐,如何不感激涕零。当即拜倒:“谢主公信任!”
玄晔又对杨智道:“你兼任第四曲假军候,辅助臧袭按照我红巾军的编制整军、训练,此事不得拖延搪塞,须尽心尽力,有什么困难即来告我。”
“诺!”
“拜周达、李响为我军参谋。”
军事参谋这个职位听起来很高,却无实权,玄晔此举既能平衡大王山旧部的势力,二能收千金市骨之效。
……
裴元绍出列奏报:“战事方毕,我军急需修整,第一曲伤亡太大,缺额严重,厄需补充兵员。”
“我军辎重队经过这些时日的训练,大部已可堪使用,或可用于此次补充缺损。”杨智一直负责主管营中训练之事,出列道。
玄晔一开始本想把新收编的匪兵打散编入战兵之中,但考虑到他们未受过系统训练,思想又不统一,强行并入反而坏事,才允许臧袭另立一曲。
这时听此提议,他赞同道:“嗯,此事可行,裴元绍便由你自去挑选兵员,尽快恢复正常训练,此正用兵之时。另外,成立新兵营,此后新入营的兵卒一律先在新兵营接受为期一个月的新兵训练,合格之后再并入战兵,杨智为新兵营统领兼总教官。”
杨智欣然领命:“诺!”
玄晔出席,走到侧殿的沙盘边,谓众人道:“此次连灭良山两大势力,已然达到了敲山震虎之功效,其余的山头能传檄而定么?”
一众将官出席跟进,徐杰出列道:“其它的不敢说,但还有两个山寨定然不会前来归附。”
“哪两个?”
“青龙山和磨石山。”
“此话怎讲?”
“请看!”徐杰拿起指挥棒,找到青龙山和磨石山的位置:“青龙寨和磨石寨都位于济水东岸,良山山脉西麓,青龙寨位于磨石寨以北三十里,地属东郡东阿县东湖乡。
“磨石寨位于牛口峪以西十里处,其西两三里处有一座凤凰山,同为磨石寨大当家占据,各驻兵两三百,互为犄角;凤凰山以西两里,是辛店水寨,驻兵一百余;属东平国须昌县,却在南通乡境内。此二寨皆与我阳谷乡毗邻,同属良山之地,势力交错,不可不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