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晔正指挥军队与臧袭军交战正酣,不料东边开来一支军队,持一面“周”字大旗,呐喊着向他杀来。来人正是大王山二当家“前将军”周达。
这让玄晔着实捏了一把汗,心中暗呼侥幸,于是下令管亥率近卫屯迎击。
援军的到来虽然令臧袭的军队士气有了不小提振,却也不足以扭转颓势。此战胜负的关键已悄然转移到了管亥的近卫屯与周达率领的一屯援军的交战上来。
周达作为大王山的元老,地位仅次于“梁王”,经营多年,其手下的这一百兵士就装备而言,并不比玄晔的近卫屯差,反而还有所超越,因为他们之中有不少铁铠,而近卫屯几乎全是皮甲。但有一点周达军却比不上,近卫屯有一队斥候轻骑。
玄晔以管亥亲率尖刀队为步战主力,正面迎击周达军;赵信率斥候骑兵队在两翼迂回包抄,机动歼敌;孙仁的亲卫队负责护卫玄晔本人在一边观战,以及传达军令。
管亥身批重甲,当先突入敌阵,挥动斩马剑,将敌阵搅得人仰马翻,尖刀队则严守阵型,步步为营,层层推进。
赵信率斥候队绕着敌阵盘旋,抓住机会就冲上狠狠地咬下一口血肉,然后又毫不停留很快拉开距离用弓箭招呼。值打得周达没了脾气,被迫结成圆阵,龟缩自守,以待援兵。
残阳饮血,大地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臧袭军左右两翼先后崩溃了,争相往小王山寨奔逃。
玄晔大喜,急忙变换旗帜,传令两翼不管溃兵,包抄臧袭的中军!
臧袭见状,大势已去,心中惊惧,一不留神被裴元绍抓住机会,飞起一脚踢中胸口,倒地被俘。俩军交战正酣,臧袭的中军部已然与红巾军搅在一起,此时就是想撤也撤不掉了,见主将被俘,六神无主,呆立在原地。恰在这时红巾军两翼完成合围。
夜幕降临,战场也恢复了平静。
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披甲男子,身长七尺六寸,朗目剑眉,虽然头发披散,衣甲破烂,血迹斑斑,多处负伤,却昂头挺胸,目不斜视,观之仍觉气宇轩昂。
“臧将军,你已经尽忠了,降了吧。”玄晔高坐马上,对此人说道。
“你是何人?老子凭什么要降你,梁王待我等恩重如山,大丈夫死则死矣,何言降?”臧袭傲然说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降的不是我,而是山下的平民百姓。想想你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百死莫赎!梁王待你们好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称分金银,女人常换新,因此你们可以以死报之。可是你们想过么,你们得到这这一切都是从哪里来的?
“酒肉是抢的,金银是抢来的,女人也是抢来的,是从山下的平民百姓家中抢来的!你们吃着老百姓的粮食,喝着老百姓酒水,搂着老百姓的妻女,你们却念着那个狗屁的梁王的恩!哈哈哈……”
玄晔环顾众将士,手指那人,厉声喝道:“你还在这里妄称大丈夫,有脸说恩义?你们还是人吗?你们连禽兽都不如!你们要是降了,我可以留着你们的性命给山下的百姓赎罪,你们要是不降,直接剁碎了,发给山下的百姓当口粮。他们可是恨不得把你们吃肉寖皮,挫骨扬灰,还不叫他们放下武器!”
“放下武器!”随着玄晔的一声怒喝,周围所有军士跟着齐声怒喝,声震云霄。当啷一声,有一个臧袭的兵士受不住,手中的兵刃掉在地上。有一个带头就有第二个,然后其余人陆陆续续地放下兵器,低头跪倒。
臧袭被呛得脸皮一阵红一阵青,抬头看看青天,自嘲一笑:“还自以为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原来半生尽行禽兽之事,助纣为虐。呵呵,就让某死后下炼狱吧,以赎前罪!”说罢欲夺刀自刎。
岂料裴元绍的刀是那么好夺的么?交战多时,裴元绍也敬重他是条汉子,又无玄晔命令,自不会允他在军前自刎。再者,擒获的功劳要比斩杀的功劳大得多。
“懦夫!你想用死来逃避罪责么?你要还有卵子,就用你的手一点一点去赎回来。”玄晔似乎看上这个将才,又见他重义轻死,明了是非,越发地喜爱了。既已被自己说动,当然舍不得他死,于是用了激将法。
周达那边却还在负隅顽抗,见臧袭都被俘了,也觉得大势已去,却还是心存犹豫。
突然,东边火起,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从铁索桥那头隐隐传来,众人皆惊。唯独玄晔面不改色,似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心中暗喜:“这个徐杰,真不错,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
说着,从铁索桥逃过来几个溃兵,被红巾军的斥候拿住,带到玄晔跟前。
那几个溃兵惊魂未定,又见战场血腥狼藉,更加惊惧,见到玄晔,噗通一声便跪下磕头,“拜见将军!小人愿归顺将军,将军饶命。”
玄晔好整以暇地说道:“嗯,起来吧,说说寨中情形怎么样了?”
“启禀将军,那浮山寨的人全都小婢养的,太他娘的无耻,竟然乘着俺们与将军交战之时,从背后偷袭俺们……”
“对,真没想到那福寿公竟然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太可恶了……”
“什么?”玄晔有些糊涂:“什么浮山寨?什么福寿公?偷袭你们的不是徐杰么?”
“徐杰?谁是徐杰?”
“哦,俺知道,徐杰就是前任乡兵团练的屯长,这人俺听说过,有些本事,却不是他。俺们看得真真切切,是浮山寨的人,领头的是个肥头大耳,一脸的凶相,不是福寿公又是谁?”
此时的玄晔一脸懵逼,脑子里一片浆糊,“什么时候浮山寨的人也掺和进来了,按时间推算,他们不是已经被徐杰灭了么?不好,要么就是徐杰反被浮山寨的人灭了,要么就是徐杰叛变了!他娘的,咋一点消息都没有呢?早知道没有无线电,分兵两路就是找死!”
且不说玄晔的脑子里如何思维复杂,百转千念,周达那边却顶不住了。臧袭被俘了,老巢起火了,他自己此时也被团团围住了,四个山寨就剩眼前这个只有老弱病残、朝不保夕的小王山了。
“那还硬撑着什么,干脆降了罢。”周达叹息一声,就令部下举起白旗。
周达一投降,小王山也就顺势开了寨门,守寨的四当家李响亲自出迎。玄晔入主小王山,派出部队在铁索桥戒备。
其间,玄晔来到医疗队中看望受伤的士兵,也包括敌军的伤员,嘱咐给他们提供最好的药物和吃食,跟他们聊天打屁,唠唠家常。敌军的伤兵很感动,表示伤好之后立马跟着红巾军干“革/命”。
而后,玄晔又去给被虏和投诚的贼兵上思想政治课……
通过这次摸底,结合以前的剿匪经验,玄晔了解到:土匪军中存在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底层的土匪喽啰也是被欺辱和压迫的对象,他们的来源也大多是破产、流落、被逼无奈的农民和百姓;青皮无赖也是有的,但真正作恶的多是中上层“军官”和头目。
在土匪这个特殊的群体中,懦弱和良善之辈是从来不可能得到提拔的,只有凶悍残忍、投机取巧、不择手段、钻营巧滑之徒才能上位。
玄晔在心里暗下决定,对他们进行一番清洗是必要的,否则就有可能引火烧身。
这一战红巾军伤亡近一个屯,其中战死四十三,重伤三十五,其余几乎人人带伤;斩敌百人,伤敌无算。其中,臧袭的那支精锐屯,战毙四十余,被俘五十余人,重伤五人。
己方伤亡接近三分之一,令玄晔很心痛,其中绝大部分伤亡都是由臧袭的那支百人屯造成的,中军部双方战损接近一比一,可见臧袭所带这支百人队的精锐程度。
玄晔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冲动了,要是不打这仗,只要僵持下去,坐等他们的首领“梁王”覆灭,最后是不是就会和平收编这支精锐队伍呢?而且自己也不用损失这么大了。
好在此战的收获也颇大,俘虏和投降的贼兵加起来有近三百人,特别是周达那队降卒身上的装备,只要能把他们收编整合,消化吸收,红巾军的实力有增无减。
玄晔就在这样一种患得患失的思绪中度过漫长的夜晚,等待又一日的朝阳。
夜间,有几个贼兵想偷偷摸过桥来,被红巾军用弓箭逼了回去,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
时间回到前一天。
话说浮山寨的人途中宿营一晚,直到第二日下午才迟迟来到大王山后山脚下,好在大王山也是大意,竟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危机。
其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梁王”的侄儿刘石奉命适时从后山下山,欲去往各路山寨求请援兵,正好迎头撞上浮山寨的人马。
刘石大喜,心道:“此乃祖宗显灵,天不亡刘也。”于是自投罗网,请见福寿公。
福寿公见到刘石时,大惊失色,以为计策被识破,当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读完刘石出示的“梁王”亲笔信时,长舒一口气,继而转忧为喜。
刘石不知福寿公心中所想,慨然道:“你我两家昔日虽有些许嫌隙,然兄弟倪于墙,当共御外辱。红巾军不知哪儿来的蟊贼,竟然夺我地盘,攻我寨墙,杀我士卒,明显是要一举消灭我等,独霸良山。此危亡之秋,唇亡齿寒,今福寿公能大义凌然,公而忘私,寅夜来援,可见福寿公真乃我良山之望,德行昭彰。”然后恭恭敬敬地大礼参拜。
“哈哈哈哈,不敢当,实在不敢当,咱们都是邻居嘛,岂容那外人放肆,此事理所应当。”福寿公得了如此吹捧,心中快慰,想当年大王山的人是何等的盛气凌人,竟然也有向自己拿低做小、溜须拍马的时候,话音一转,问道:“你家梁王信中所言可是当真?”
“君无戏言!”
“既然如此,请前头带路。”福寿公眼中寒芒一闪,虚伪地爽快答应,而心中不屑,“平日里,你们连半个‘里’都誓死相争,这时竟然如此大方,一开口就让出一个亭,可见事急矣。老子倾巢而出,长途跋涉,可不是为了那区区一个亭的丁税,老子是要将你们连锅带肉一块吞了。此正天赐良机也,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好嘞,小侄在此谢过寨主深明大义。”刘石以为得计,欣然领命,引狼入室。
然后,浮山寨的人就在刘石的带领下,沿着大王山山后的羊肠小道,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大王山寨。再然后,福寿公突然拔出佩剑,轻轻一挥,刘石的猪脑袋就咕咚一声滚落地上。
目睹“梁王宫”的富丽堂皇,美女如云,浮山寨的积年悍匪眼中全冒着白花花、金灿灿光芒,一抹嘴下三尺的哈喇子,拔出宝刀如猛虎下山,狠狠地捅向了刘隆的**。不到半个时辰,大王山就已经彻底陷落了。
他们杀起同行来真的是一点而也不手软哎,而且格外兴奋畅快。
随着夜幕的降临,混乱加剧,喊杀声愈密集。又一个时辰后,渐渐归于平静。夜已深,浮山寨的人赢得了这场战争,正围着火堆享受香甜的酒肉和女人。
与此同时,徐杰和吴病等人正裹着毛毯,在后山的山道上,靠着冰冷的石头,就着水嚼着干燥的炒米。他们在等,等三更时分,大王山寨里的贼人睡熟。
……
寨子里头,到处充斥着血腥和酒精的味道,活人醉倒和死人抱在一起,或者是靠在墙上、柱子上,分不清是人是鬼。
三更刚过,徐杰命令以什为单位分头行动,借着残留的烟火,他们悄悄滴进寨……
清晨的阳光扫去黑夜的污浊,也驱走了睡意,人们悠悠醒来。当他们察觉自己浑身都动不了的时候,才发现,几百个弟兄也都被捆绑着,关押在一个屋子里。
更让他心里发毛的是,和他捆在一起的是一倶浑身冰凉双眼翻白的尸体。他的脖子上有一条清晰地血痕,伤口里的白肉往外翻着!哎呀,哪个人这么粗心,竟然把死人也绑进来了。
日出东方,晨烟雾霭,玄晔披甲执锐,从容跨过铁索桥,进入大王山,徐杰和吴病已率部在寨门前列队迎候。昨夜的战斗太过轻松,几乎是“狮耳山之战”的翻版,轻易就把“得胜之师”在醉生梦死中一一捆绑擒获。
“你就是浮山大当家福寿公?你为何会在这里?”周达和李响一眼就认出了被押上来的那人。
“呵呵……”福寿公苦笑道:“老子是被人阴了。本来大王山已在老子手中,没想到,这群下流的红巾军,竟半夜趁老子睡着的时候从后山偷袭老子。无耻!卑鄙!”
福寿公本来正抱着刘隆的妻妾正辛勤耕耘,突然就被人闯了进来,三两下被捆成了粽子,毫无还手之力。
“是,我承认,我无耻,我卑鄙,可比起你来就差远了。人家大王山来请你救援,你不救人家也就罢了,还趁机捅他一刀!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当然,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没有你的英明果决,就没有我今日的大获全胜。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决定送你升天,在天堂享受永福永寿!去把那个大风筝抬来。”
几个亲兵把“福寿人肉粽子”绑在大风筝下面,三个人双手举着大风筝就开始助跑。跑到悬崖边上大呼一声“放”,三人把风筝和粽子发射出去。
然后众人瞪大了眼睛,再然后集体捂住眼睛:风筝四分五裂,粽子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再然后山下传来“啊~”的一声,戛然而止。
玄晔一拍大腿,“他娘的,材料强度不够啊,好像这福寿公也太胖了些。”众人听见这话急忙往后退,只留下周达和李响在前。
他二人被众人从头到脚打量扫视,顿时汗毛倒竖,李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在下愿为将军之命是从,将军,大王饶命!”
当日清点所有缴获物资,分别审讯战俘,与投诚的贼兵谈话,检举揭发了生性顽劣、罪大恶极者四十余人,并于当晚全部秘密处决。
翌日起营回城。
盘点一下这一战后的人员物资收支:红巾军伤敌无数,斩敌一百五十余人,收编贼兵四百余,妇女五十余,以及若干伤员。
缴获各种谷物米粮共计近万石,金银珠宝折合钱共计一千五百五十万,环首刀五百余把,长矛八百,弓三百,箭矢十余万支,皮甲四百五十余(其中有两成破损,须修复才能使用),铁铠三十五领,马铠一领,战马四十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