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哪去了?”
张勇接口道:“应该是在家了吧,我在隔壁的楼上看到她了。”
“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接她。”玄晔说罢,迈步东去。
吴病对张彪和秦虎道:“这有我看着,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去保护好兄长。”
当玄晔和张彪、秦虎三人来到钱袋隔壁家的绸缎庄时,只见庄门紧闭。也是,城中刚刚遭遇过乱战,黄巾军的军纪又不太好,兼且人心惶惶,谁还敢在这时候开店?
这一次,玄晔不必再偷偷摸摸地了,即上前拍门,高声喊道:“雪儿,你在家吗?快开开门!”
一连喊了几遍,门终于打开了一角,却不是雪儿,而是一个四旬长者,玄晔来聂城已有七八天了,对于这个邻居还是见过几次面的,正是雪儿的父亲白颂。
玄晔一愣,随即躬身一礼,道:“小子玄晔见过伯父。”
白掌柜虽然认得玄晔,却不相熟,不敢把庄门全部打开,而是伸出脖子往左右迅速看了看,除了面前这个年轻小伙子之外,后面还跟着两个持刀带剑的护卫,一壮一瘦,他自然也认得,正是同里的张彪和秦虎。确认街上再无他人,这才大开庄门。
白掌柜微微拱手还礼,怪异地问道:“足下方才是在呼唤小女的名讳?”看样子,他还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与玄晔的地下情。
玄晔客气道:“正是,她在家吗?”在自己未来的老丈人面前,他不敢太轻浮。
白老伯也是过来人,从这个年轻后生对自己女儿的称呼就隐隐猜到了什么,却道:“小女在家,却不便出来见客。”
“为何?”
白掌柜道:“小女已为他人妇,而今聂家虽遭了灾祸,却有传言,郎婿似乎有幸逃过一劫,或已回到博平县城了。不久之后,定会重整聂家,余只得将小女幽闭闺中,届时送还夫家,也算是一门佳话……”
白掌柜的话语中似有些得意,自以为打得一手好算盘:他不仅即将赢得一场佳话,更联想到如今聂家毁坏,女婿的一众妻妾或死或散,若他将自己的女儿重新送还给聂家,婿感其诚意,说不定会将她女儿扶正,这可是因祸得福,千载难逢的好事,机不可失啊!
在玄晔看来,他这一段话却不啻为一场晴天霹雳,霹得他一荤三素,眼冒金星,差点破口大骂,暗骂道:“老子千辛万苦招来黄巾军把你女儿救出火坑,一转身,您老又把她推下去了,似乎还洋洋得意、引以为荣?”顿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身后的秦虎和张彪知道内情,闻言,表情有些怪,或翻白眼,或抬头望天……
挣扎良久,玄晔终于忍不住了,暗道:“你个老家伙既然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也为了不连累你,我只好用强了,以绑匪的形式把雪儿劫了去,就算聂阎王回来,只要他不知道内情,就不会迁怒于你们二老。请恕小婿不孝了,等有了稳定的地盘,我再来接你们过去享福,补偿!”
主意一定,玄晔一狠心突然把未来的老丈人推开,蛮横道:“彪子、虎子,时间来不及了,跟我进去抢人!”
还未等白掌柜、张彪、秦虎反应过来,玄晔已经闯进屋中去了,直接奔上二楼雪儿的房间,见雪儿正在窗前看风景,二话不说,过去扛起就跑!
白老夫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追出来时,玄晔已下了二楼,向门外街上扬长而去。
张彪和秦虎则连忙在后面“客客气气”地把白家二老堵住。
玄晔“强抢民女”这一幕正好被准备率军出城的张宁等人碰个正着,倶皆惊愕地看向他,然后表情各异,可谓五彩缤纷,应接不暇。
其中,裴元绍似乎不大相信玄晔会干出这种事,但“眼见为实”,他不得不相信了,露出自嘲的神色;管亥依旧不冷不热,此时亦忍不住面露不屑;最让玄晔心里大呼委屈的就数张宁的眼神了,幽怨、鄙视、再加上发现被人欺骗玩弄时的恼怒,组合在一起,别提多恶毒了。
其余黄巾士兵,还有人紧握刀柄,似乎随时都可能暴起将他当场斩杀,为民除害以谢天下;另一部分人已经在向他吐口水了,或以为他这么无耻的人,杀他会污了自己的刀!
“光天化日之下,他自己竟然强抢民女?什么约法三章,什么严肃军纪,都他娘是骗人的,道貌岸然的东西!呸!”
此刻,玄晔似乎已然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耻混蛋,而且越想越觉得就是。难道不是么?
玄晔进入这支队伍才不到两天,被拜为“军师”骤然登上“高位”,本来就有人心中不服,更别说什么威望了,他却还真敢把自己当根葱,毫不客气发号施令起来。尤其是第一天就把队伍拆分,一部归于他自己麾下。
昨天在攻克聂城后又禁止全军抢掠玩乐,不惜为此杀了自己不少兄弟,可结果却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说气人不气人?”
玄晔看着这一切,感受着这一切,有些无奈,但又如何:“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他干脆把雪儿放下,就在道边一手搂着她的香肩,一手叉腰,装腔作势地问道:“我要把你抢回去做压寨夫人,美人你可愿意?”
不仅如此,言毕,他竟霸气侧漏地当众在她那一脸茫然的樱桃小嘴上亲了一口,端得亮瞎了众人的狗眼!
然而更让“观众”意想不到的是,那美人儿不但没有半点反抗或恼怒,反而点头答应了,然后羞涩地埋首在他的怀里,并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众皆哗然,出城的队伍突然一顿,原来他们只顾看玄晔表演,根本没有注意脚下的路,你绊我,我绊你,摔倒了一大串!
其中,张宁亦险些掉落马下。
裴元绍见此,一拍膝盖,恍然大悟,才发现自己也误会玄晔了,然后懊恼自责起来。
裴元绍的转变正好被张宁看见,为一释心中之疑,暗暗吩咐自己的女卫月季去寻问。裴元绍也不隐瞒,将玄晔如何为救心上人独自出城寻找黄巾,昨夜又如何深入虎穴去“偷人”,方才他“抢”的那美人正是他自己的心上人,抢自家的婆姨算抢么?玩笑罢了。
张宁听罢,一边向城东走去,频频回顾他二人毫不顾忌地相拥在一起的身影,暗道:“若有一人肯为我如此,我必生死相随。”
黄巾一经出城,转道西北,目标巨鹿郡。
……
玄晔携美在乡寺外与吴病等人汇合,却见几个黄巾军后队的士兵正在聂家大院四处纵火,欲将带不走的聂家宅院、堆积如山的府库粮仓尽皆焚毁!
烧了也不留给官府,亦不留给玄晔和城中的百姓!
爱财如命的钱袋已经在急得跳脚了,大喊:“住手!住手!”
玄晔亦恼羞成怒,“他娘的,你们除了知道破坏,还知道做什么?这宅院,里面的粮食、布帛、物资何罪之有?快,阻止他们,把仓库中的物资抢出来,叫全城的百姓一起来 ,谁拿到就归谁!”
更让玄晔气愤的是,当他们冲进院中准备救火或抢救物资时,无意中发现后院的房间中尽是倒毙在床的**女尸。这些都是聂家的妻妾奴婢,他们用完了,又不好带走,所以就杀了,毁了也不留给别人,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这样一群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自私残暴、损人不利己的人,能成就大事么?
如此看来,玄晔走得一点儿也不可惜,黄巾军此刻在他心里已经被弃之如敝了。他要建立一支真正的,只为百姓的福祉而流血拼命的军队!
玄晔一边号召城中的百姓前来抢运钱粮物资,一边令手下把房中的女尸用布帛包裹起来,整齐码放于前院之中的空地上,堆上木料柴草,准备进行火葬。
点火之前,他把手下皆聚集起来,不惜拔刀割破手指,歃血为誓:“我在此宣布三条军法,凡滥杀、抢掠、**无辜百姓者,无论身份多高、功劳多重,触之则死!”
众人歃血然诺!
然后把手下进行编伍,玄晔还尚不太清楚此时的军队编制,却也听说过“什伍”,于是以五人为伍,设伍长;以十人为什,设什长。依照“三三制”,三什为队,设队率。
他手下那点人总共只能编为三个什还不满员,他自任为军主(队率),吴病、张彪、秦虎各为什长,杨智、赵信、孙仁为亲兵护卫兼传令兵,钱袋掌后勤辎重。
这算是基本有了建制,可以称军了。
编伍建制之后,迅速装运物资,准备撤离,渡河南下,上梁山。
就在这时,萧竹一脸急切地跑到玄晔面前,说道:“我和韩金兄弟奉命去给他们送些钱粮物资,他们听说您要走,顿时大闹起来,您快过去看看罢!”
“他们?”
不多时,玄晔便随着萧竹来到秦虎家所在的那处院子,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一所临时“野战医院”。
有战争就免不了死伤,昨天晚上夜袭聂城,聂家的家兵部曲几近全军覆没,俘虏七八十人,其余或死或伤。此世医疗资源匮乏,一支正规军中也没几个军医,更别说黄巾军了,按照他们的惯例,官军俘虏一般会被斩杀,对于受伤的官兵给他们及时补上一刀算是仁慈了。
玄晔却是个另类,当晚不仅及时阻止了黄巾军对敌兵俘虏的斩杀,战争还未结束,他便开始积极抢救伤员,也包括敌军的。
当晚,黄巾军是埋伏的一方,占有天时地利人和,交战时间又短,伤亡不多,只二三十人,多数也只是轻伤,稍稍包扎一下便归队了,剩下的只十余人。院中绝大多数却是敌军的伤员,多达四五十人,而且重伤员占了一半。
玄晔到底是个现代人,有一些紧急救护的常识,他一边派人去请城中仅有的几个医工和药铺的掌柜、活计,甚至药农,一边自己救治伤员,做一些止血、包扎、消毒之类的简单处理。
在这个过程中,他还一边向众人普及医疗常识,比如不同位置静动脉的止血方法,清洗伤口要用凉白开,裹伤的布不仅要确保干净透气还要用热水蒸煮过再晾干才能使用,如何配置生理盐水……医用酒精却是没有,他倒是想制作了一个蒸馏装置,利用此时的果酒或浊酒蒸馏出酒精,但时间条件却不允许。
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黄巾军在城中大肆杀掠,抢占胜利果实,玄晔却带着自己的轻侠队伍在城中往来救治伤员,而且大部分是敌军的伤员。黄巾军在前面杀人,他们却在后面救人,岂不怪哉?岂能不视他为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