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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南岳

    掌柜答应下来,黑云又启程上路。聂远恰巧也趁天亮上路,两路人一出客栈,黑云忽然停住马,问聂远道:“你是什么人?”

    聂远不想搭理,黑云知道聂远并非寻常之人,话语中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道:“昨天你看见了什么?”

    聂远淡淡道:“什么也没有看见。”纵马自顾自往前慢走。

    黑云看着聂远这般风轻云淡的表情,心里更加怀疑,手已抬起放在了背后剑柄上。

    聂远也已暗中晃见他的反应,众镖客只听“刷”的一声,两柄剑同时出鞘,两人又同时跳过自己马头,在空中迎面撞上。

    黑云仗着剑长,在空中使个“黑云压城”,径直往聂远刺去。聂远一翻身让过黑云,到他身后的兔起鹘落间,又忽地使捭阖剑反手刺向黑云后心。

    这一剑堪堪刺中,黑云虽然听见风声,但又想倚仗自己穿着宝甲,不去拦挡。谁知聂远青霜剑加上寒冰内力锐利非常,一剑刺得黑云脊背一痛,身子失衡,落下时险些摔倒在了地上。

    一众黑云甲士连忙往他身边冲来,叫道:“将军!”黑云一抬手止住众人道:“让开!”

    此时聂远在黑云背后落下,又转过身来,挺剑使个“白虹贯日”,一剑如白虹般往黑云浑身门户刺入。

    黑云不敢小觑,连忙站起,挥剑要将聂远逼开。聂远青霜剑来得虽快,但却被黑云笼罩在剑风之内,不敢硬接,他当即又停步变招,趁黑云长剑一过,使个“西窗望月”斜指向黑云手腕。

    黑云一剑挥过,当即气沉丹田,又就地用长剑舞个剑花拦住聂远剑势。聂远见黑云的剑花如同一面剑墙一般,几乎要砍下自己手腕,只好连忙收剑后退。

    这时只听周边一个黑云甲士大声笑道:“小子,我家将军位列饮雪楼一十三位,让你三招,你也攻不进来,趁早认输罢!”

    聂远和黑云都全神贯注在这一场比拼之中,未能理会旁人言语。黑云借聂远后退之机,快步向前一跃扑上前来,接一个“黑云压城”,竟将长剑抖成一团剑雨,笼罩住聂远正面门户。

    聂远连退七八步外,忽然青霜在身后一拄,身子往右侧倒去。黑云知道聂远轻功胜于自己,唯恐让他避开,连忙将长剑紧逼着聂远去向。

    谁知聂远身子倾了一半,脚下忽地如踩了冰块般向边上一滑,又闪到了左侧。黑云长剑势大力沉,已刺到了右侧无法收回,聂远趁机出快剑刺向黑云肋下。

    一旁众甲士纷纷叫道:“将军小心。”兔起凫举的刹那间,黑云猛地将臂膀横在肋下,青霜剑直接刺在其上,只听“当”一声响,黑云的精钢护臂当即断成了两截,脱落在地。

    聂远这一剑本来刺得极深,料想能刺透黑云肋下护甲薄弱之处,却不想被他护臂阻挡。黑云趁机手腕一翻捏住青霜,身子另一侧的长剑拄在地上,借力将身子飞起,伸起一脚踢向聂远胸口。

    聂远一翻剑柄,青霜剑忽地整个翻转过来,黑云手指一振,连忙将手中剑刃丢开,同时手上多了一道血痕。同时聂远却不及闪避黑云飞踢,只好左臂抬起硬接下来,当下被踢向后一个趔趄,退到了五六步外。

    黑云正要趁机上前紧逼,手上伤口忽然传来一阵透骨寒冷,直如骨髓。他急忙按住那伤口,却见其上隐隐发白,如有冰霜凝结,自己整个手掌都僵硬起来。

    黑云此时方才认出,恍然大悟道:“青霜剑,我见过你!”

    聂远点点头道:“不错,在江陵城外八龙山,咱们曾碰见过。”

    黑云眼见得自己凭借宝甲之利,仍占不到上风,心想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收为自己帮手。他想到此处,便收起了长剑,上前朝聂远一拱手道:“在下方才是多有得罪,唯恐阁下是有意相随对我等不利,早知是鬼谷门下,也不用这般兵戈相向。”

    聂远一收手插剑回鞘,但仍十分提防,远远站在五步之外说道:“黑云将军亲自押镖,不知道押的是什么东西?去往何处?”

    黑云一愣,心里暗道聂远眼力倒是不差,对他道:“实不相瞒,在下这一回沿江而上,是为了找我家公主的下落。”

    聂远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曾在人牙子前护过他家公主,倒算是于江东有恩。

    果然又听黑云继续说道:“我四处打探,仍未得到消息,怀疑是寒鸦对我家公主下了手。而我又听闻寒鸦近来正四处作案劫镖,便在这一队镖师中藏身,要引蛇出洞。”

    “碰巧被昨夜那一路匪寇撞破了机关,要是让寒鸦知道我这一车镖是个圈套,我的计划便泄露了。总之那些人皆不是什么好人,我便索性杀人灭口。”

    这些多半在聂远的意料之中,他当下由衷答道:“在下亦不知你家公主下落,就此告辞了。”说罢就要转身上马离开。

    黑云忽然叫道:“且慢!阁下此去欲要何往?可是要去南岳回雁峰‘诛恶大会’?”

    聂远倏然站住,连忙转回身问道:“阁下也知道那‘诛恶大会’?”

    黑云点点头道:“不错,我这一次正是要往彼处而去,我家公子料想公主性情顽劣好动,或许会去那诛恶大会凑这个热闹。”

    聂远虽早有预料,但仍心有忌惮,当下反问黑云道:“那诛恶大会,会有许多人奔赴吗?”

    黑云答道:“单看黑云长剑组织的情报来说,旧江湖十三大门派除了御风堂、五毒帮,其他都派了人来,就连远在辽东的黑虎帮和幽云的烈马帮也有教众过来。再加上这一回寒鸦到处犯下血案,黑白两道都得罪了不少,恐怕南岳是要有一场大热闹。”

    聂远听得此言,更是心急如焚。又听黑云道:“到时只怕场面乱作一团,指不定有什么意外。聂少侠,何不同我等一行同往?”

    聂远大致已明了黑云之意,无非是看在李沅湘和柴荣以前的那一点互相恩惠,请同是鬼谷门下的聂远助他留意李沅湘的身影。

    聂远又心想这一路指不定还有诸多事端,不如跟随这一队镖同去,便又试探道:“但在下恐耽搁不得时日。”

    黑云亦道:“阁下尽管放心,我等五辆大车拉的皆是空盒,骡马赶起路来,与空载一般无二。”

    聂远遂答应下来,一行人快马加鞭地上了路。此时在南楚地界之上,虽然亦是战乱频仍,但商旅倒是未曾有所禁止,众人行走在旧大唐的官道之上,畅行无阻。

    再加上一些地痞山匪看见钱塘镖局名号,早早避让开来,反倒让聂远省了孤身一人在外的麻烦。

    渐渐深入这片潇湘大地,口鼻吸入湿润的气息,又有点点的雨雾笼罩在脸庞,聂远却不能静下心来。

    他躺在车上,看着头顶上那片昏暗下来的天空,仿佛此地还未过春就已入夏。他握紧了手中的流苏,柴嫣的话始终在心中千回百转、萦绕不绝。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取下这一挂流苏?”

    “剑就是我,剑穗就是你。只要你不取下它,就像我一直在你身边。”

    ……

    衡山地处湘江之畔,于二十八星宿的轸星之翼,取衡量天地之意。

    望向峰顶,却见云雾缥缈终日不散,如是仙宫云端。

    “少耍花样!快走。”一个绝剑门女弟子按剑跟在柴嫣身后,忽然狠狠推了柴嫣一把。柴嫣转回身嗔怒道:“推什么?我自己会走。”

    那女弟子“哼”了一声道:“做一个寒鸦暗桩还好生娇贵,你知不知道,连你的主子都不要你了。”

    柴嫣秀眉一皱道:“你什么意思?”

    那女弟子轻蔑地笑了一声,抱着剑对柴嫣道:“还在这儿装糊涂,你那些同道们都早就自杀十几次了,我林恨蕊作为你的对手,都看你不起。寒鸦这些天已经放出了消息,说柴嫣身份已泄,不必再保,再说这儿不是中原地带,你哥哥也管不着你。”

    柴嫣这些日子以来为绝剑门千夫所指,欲哭无泪,她如此要强,更不可能在他人面前稍有屈从,当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再说一遍,我,柴嫣,不是什么寒鸦暗桩。告诉你师父,想让我污蔑哥哥什么坏话,就只管说清楚,好早日死了这条心。”

    林恨蕊又一推柴嫣道:“少给我在这时候说废话,五天后本月望日回雁峰上,尽管你鼓动巧舌如簧,看看天下英豪怎么分辨。”

    柴嫣眼中如有火焰,死死盯着林恨蕊道:“怪不得你在剑阵里站‘蛇’位,你就像你站的位置一般,心如蛇蝎。”

    女弟子忽地在柴嫣脸上拍了一掌,气急败坏道:“你这贱人,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柴嫣自被章骅拿获以来,一口咬定她是寒鸦暗桩,任她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虽然如此,但章骅只是点了柴嫣的穴位,使她不能动武,倒也未曾有人殴打于她。

    此时被人掌掴,柴嫣几乎握拳将手心掐出血来,但苦于肢体无力,不能还手,只得仰头将眼泪咽下了肚子里,不让旁人看见。

    “恨蕊,莫要打她,休要让人家说绝剑门一句不是。”

    章骅忽然走来跟前,林恨蕊应道:“是,师父。只是这贱人太过嚣张,不但不认罪行,还反咬师父一口,恨蕊实在气不过……”

    章骅点点头道:“无妨,且留意休让她走脱便是。”

    林恨蕊答应下来,又突然走到章骅跟前,压低声音道:“只是……那柴荣在江湖上党羽极多,恐怕会在五天后的诛恶大会上找麻烦。”

    章骅呵呵笑道:“寒鸦近来作恶多端,结下了多少血海深仇?柴公子若果真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她妹妹求情,即使章某答应,恐怕江湖同道们也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