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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车镖

    “寒鸦八鬼,以林鬼为首。十年前,我曾见过你。”聂远对这年老剑客说道。

    林鬼缓缓点了点头,用他沙哑的嗓音叹气道:“你十几年的功力,已超过了我几十年刻苦修炼,老天何等的不公平!”

    聂远仍是冷冰冰地应道:“当年你与柳叶刀掌门一战,虽然取胜,却伤及了心肺,再加你年岁愈大,因此内力发到半途时断时续,才让我占了上风。”

    林鬼答道:“不错!你在武功上很是聪明,但行事却不太聪明。”

    “何以见得?”聂远道。

    “这些人你拼着性命救,完全没有必要。对你来说,让他们死在老夫手里,比活下来要好,而且没人会知道你在旁看着。”

    林鬼干巴巴的面容说话时也没有一丝表情,让人看见便不寒而栗。凌令风等人听了他话,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凌令风当即叫聂远道:“聂兄弟,咱们兄弟阋墙外御其侮,待到杀败了寒鸦,凌某再亲自向你赔罪。”

    聂远还未回应,林鬼却向边上踱了两步,用冷峻的眼光投向凌令风、缓缓说道:“他和寒鸦是十几年的大仇,该怎么做、想怎么做,都用不着你来教他。”

    凌令风瞋目切齿道:“你……”但见己方所有人兵器都已断折,不敢出头,只好话说一半住了口。

    聂远知道暗处还藏着不下十名寒鸦杀手,自己在明敌在暗,自己又孤身一人,真的搏杀起来,一点闪失都足以致命。

    聂远不愿冒这个风险,便开口对林鬼道:“今天我不想再见血,你回去吧。”

    凌令风眼见得聂远占了上风,却要放林鬼回去,一时又疑惑又焦急。

    林鬼不动声色,眼神却动了杀机,手也按紧了剑柄,说道:“可你让我今天的行动折了本,老大绕不过我。”

    “你替转魂还是灭魄卖力?”聂远突然问道。

    这话不仅使凌令风等人一头雾水,林鬼也霎时愣住。寒鸦中转魂和灭魄各成一派,暗里相斗,是组织中的高阶杀手所知,聂远能知道这等事情,完全是林鬼不曾想到。

    “这次寒鸦在江湖上大动干戈,又是谁的意思?”聂远一连问道。

    林鬼的一只大拇指在剑柄上划了又划,眼睛也忽地眯了起来,聂远看出这是他动手的征兆。

    “你还在为你的老统领灭魄效力是吗?”聂远继续道。

    林鬼咬着牙,撕着喉咙狠狠道:“你知道这么多,看来我必须得替他除掉你……除掉听到的所有人。”

    凌令风等人都已揪起了心,聂远仍若无其事,淡淡说道:“我怕你的老统领承担不起再失去一名亲信高手。如果我没有猜错,当时在御风山庄,灭魄他就是为了救下毒手,才不惜冒险现身。”

    这句话正说到林鬼心头,他犹豫半晌,将剑收回了鞘中,留下一句:“算你赢了。”随即转身往黑暗处走去。

    待到四周没了一点风吹草动,只剩下远处的野兽嚎叫,凌令风方才放心。他走到聂远跟前,不情愿地一拱手道:“谢了。”

    聂远不予搭理,转身上马欲走,凌令风忽然叫住他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关于寒鸦的事情?”

    聂远一挥马鞭,头也不回道:“不关你的事!”接着纵马跑进了夜色中。

    从南到北,又从北回南,他像一只形单影只的候鸟,在茫茫天地间坚持着他孤身一人的疲于奔命。

    可是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在这片茫茫夜幕下,有一个人在等他。等他去看千里暮霭、一碧万顷,看大漠孤烟、旭日晚霞。

    ……

    这日重又过到长江之上,温暖可人的江风吹在脸上,终于松弛了聂远因连日奔波和噩梦绷起的神经。

    在船舱沉沉睡去时,聂远能感觉到柴嫣正依偎在自己肩上。柴嫣轻轻闭着那对清澈的眼睛,和聂远共倚在这一叶扁舟之上,他们带着笑意,一同去面对这片江湖上的风风浪浪。

    “我们就要到岸了吗?”

    聂远忽然听见柴嫣说了这么一句,在茫然中醒来,却见得身边空空如也,才知又是一场幻梦。再看船舱之外,原来小舟果然已经靠到了岸边。

    那船夫一边忙活,一边朝聂远呵呵笑道:“木少爷,还记得老丈我吗?”

    聂远看他两眼,微微笑道:“晚辈记得,去年秋天时候,老丈渡我过了汉江。老丈什么时候来长江上摆起了船?”

    船夫笑眯眯道:“走船的在哪都是走,不过不论在哪走,总归是在江上。不像你木少爷游历天下逍遥快活,诶对了,这回怎么没带木夫人一起出来?”

    聂远一愣,随口应道:“路途艰辛,不舍夫人随我受苦……”

    船夫啧啧叹道:“木夫人跟了木少爷,真是福分呐!”

    聂远却暗暗苦笑,闭目摇了摇头。

    船停泊到了岸边,聂远向船夫告了辞,上岸继续往南而去。未走多远,见得一个商队自东面而来,打着“钱塘镖局”的旗号。

    这一队人马浩浩荡荡从聂远面前走过,总数有三十多人,虽都是一般的镖师打扮,但其中七八人却都不约而同地背负着一柄极长的长剑,在行家里手看来颇有些扎眼。

    聂远认出这是江东黑云长剑的人手,见这一车镖竟和自己同路,心里想道:“黑云长剑也来搅这一趟浑水,却是为何?”

    聂远无暇多想,自己先赶在前面上了路,当晚在最近的客栈歇了。这日夜里,聂远听得店里吵吵闹闹,才见那一车镖师也进了店里。

    今夜星月无光,大风忽起,又是个不祥之夜。聂远在窗户纸上戳开一个小孔向外探望,见得外面草木摇曳,必是有人藏在暗处。

    如今多事之秋,聂远当即便惊醒了过来。但仔细察看,又觉暗处之人行事粗枝大叶,并不像是寒鸦的人手。

    又过得片刻,那些人一一从暗处靠近过来,前后竟有三十来人。那些人各执钢刀,像是啸聚山林的绿林土匪,多是盯上了店里停的这一车镖。

    七八个镖师此时正在镖车旁看守,聂远心道:“镖队里已有高手,虽不需我相助,但可提醒两句。”便掀开窗户叫道:“大夥快起来!有贼人!”

    院外山匪怒道:“哪个兔崽子乱叫?不管了来硬的,给我杀干净。”随即几十号人挥着刀冲入了院内。

    那七八个镖师并不惊慌,竟齐齐抛下了那一车货物,跑回了客栈屋里。

    众山匪都觉莫名其妙,一个喽啰问道:“吴老大,要不要冲进去?”

    吴老大摆了摆手道:“料他们也不敢出来,咱们把货拉走,休得耽搁时间。”随即他伸手去掀开高高的车布,却见车上一层叠一层摆着箱子,箱子上雕刻着龙凤呈祥,十分华贵。

    吴老大当即大喜,吩咐两个喽啰将其中一个箱子搬下来,那两个喽啰一刀劈开箱锁,又将箱子打开,却见里面藏着另一个更小的箱子。

    围观的众匪寇本要抢这一箱子黄金,此时都愣在了原地。那两个喽啰又打开里面的箱子,却见里面又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箱子。

    吴老大气急败坏道:“他娘的,耍老子!”说罢一把推开那两个喽啰,将那小箱子捞出来放在其他大箱顶上。他将钢刀举过头顶,一刀怒劈了下去。

    刀刃砍在小箱子上的一刹那,这东西忽然爆裂开来,吴老大霎时心口一疼倒在地上,又听得四面围拢的匪寇惨叫连声,身上都插了数支莲花钉。

    其余众人哪见过这般光景?当下落荒而逃。谁知这时一个白色影子忽然从客栈顶纵身跳下,正拦在剩余山匪面前。

    那人浑身穿着白袍,笼过头顶,上面绣着朵朵黑云,白袍下是一张罗刹鬼面具,在夜里更显凶恶可怖。

    众山匪纷纷叫道:“你是什么人?”“敢暗算我们兄弟。”“快快跪下受死!”

    黑云一拉自己胸前的缚剑绳,将背后六尺长的长剑转到身前,一手端着道:“这机关本欲猎虎,不想猎得猪狗,既然被你们撞见,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众山匪纷纷骂道:“好大的口气!”“自寻死路!”一齐挥刀冲到跟前。

    黑云使个“黑云蔽日”画个大弧,直接将一圈山匪所有来路封死,又因他长剑又长又重,所有山匪刀递不到跟前,都径直撞上黑云的长剑,连连惨叫倒地。

    聂远将这些看在眼里,明白这车镖后必有玄机。他本来一心想着柴嫣,对这些东西毫不关心,可此时这一车镖去向和自己相同,他不得不注意起来。

    黑云杀人干净利落,他剑法大开大合无所顾忌,偶有匪寇砍在他身上,也被他袍下的宝甲阻挡,转身便被黑云结果。

    不到一盏茶功夫,院里已经躺满了几十名山匪的尸体。最后一个山匪抛下钢刀,远远朝着黑云跪倒,连连叩头道:“大爷饶命,是那吴老大说现下江湖上乱成一团,才带我们来劫镖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黑云毫不理会,只一步步走到跟前,手起一剑将那人刺死。待那人倒下,他又一挥手合上这最后一人的眼睛,语气冰冷地说道:“怪只怪你们命不好。”

    说罢他忽然转过头,看向了聂远这一扇窗户。聂远心里一紧,又见他从聂远的窗户看起,一一将这一层的客房都扫视了一遍。

    看完之后,黑云没有察觉异样,又将箱子合上摆回原位,自己回了屋中。

    第二天一早,店家从屋里出来,蓦地看见自己院里倒了一地尸体,当即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黑云走过来撂下一锭银子,说道:“山里土匪动我们的镖,被我杀了。你报官也好,自己埋了也好,替我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