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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洲迷雾(6)求收藏!

    丘处机听杨过为黄药师辩解一会,再不提江南五怪之事,就说起了杨康,惭愧道:“贫道眼拙将你认作劣徒,鲁莽行事,真是大大不该。实不相瞒,你和他长得实在太像,贫道也看走了眼。今年是三月廿四,劣徒与靖儿约定在烟雨楼比武决胜,劣徒没到,反而杨兄现身于此,大伙才认错你的。说来惭愧,贫道教诲无方,那孽障成长于金人王府,一身邪气,多行不义……

    杨过知丘处机说的就是他生父,顿时如雪水淋头,浑身冰透。

    他从小没父亲,看到别的孩子被欺辱时,有父亲出头,就艳羡不已。想到自己被欺辱只能挨打,只能强忍住泪水。母亲去世后,成了孤儿,只能偷鸡摸狗行乞为生。常在睡梦中梦见慈爱的英雄父亲爱怜自己,保护自己。后来听傻姑说杨康死于郭靖、黄蓉之手,就决意为他报仇,险些将郭靖在蒙古大营杀死。

    杨过方才在千军万马前挟持完颜洪烈,决然赴死也能谈笑自若,此时却心神恍惚,如坠冰窖,耳边模模糊糊听见丘处机继续羞愧地絮絮叨叨劣徒杨康种种劣迹,说他邪性难改,不忠不孝,贪恋荣华富贵,认贼作父,与金人为伍云云。

    丘处机一生行侠仗义,侠名传遍大江南北。杨康乃是丘处机一生最大的憾事。他万分羞愧下一直低头叙说,没看杨过的脸色,刚想称赞杨过几句弥补方才无礼,抬起头来却看到杨过早已泪流满面。

    丘处机见状惊疑道:“杨兄弟,你怎么了?”丘处机见杨过有胆有识,武艺高强,为解救众人挟持完颜洪烈慨然赴死,钦佩他高义,胡乱冤枉他更觉歉疚,虽然年长杨过许多,感自己武艺节义皆不如杨过,也不敢倚老卖老以长辈自居,就和杨过平辈论交,称他为杨兄弟。

    杨过以袖掩面道,哽咽道:“晚辈无状,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拜访丘道长。”随即转身,恍惚中不辩道路,踉跄而去,不想见在场任何人面。

    黄蓉正对黄药师、洪七公说话,发觉杨过异状,赶忙飞步追来。杨过忽感手里温软滑腻,手被人拉住,连忙甩脱,运起轻功疾奔而去,身后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呼喊:“杨大哥,你怎么了?你要去哪?”

    杨过知是黄蓉,更不敢见她的面,奔得更快,谁知脚底一滑,摔了一跤,扑倒在地。古墓派轻功天下无双,各门各派均有不及,杨过从小修炼古墓派轻功,轻功造诣非同小可,天下只有寥寥数人能及,哪知失魂落魄下竟能跌倒!

    黄蓉不知杨过怎么了,见他突然跌倒,慌忙疾奔过去,见他爬起后复奔去,情急下伸手抱住了他后腰。

    杨过忽觉一个温软的身子抱住后腰,大惊失色,连忙运劲用力挣脱,两步窜出,恍若鬼魅,瞬息就到了两丈外。

    杨过又听见身后黄蓉焦急的唤声,连忙堵住耳朵,提起内力,全力奔驰而去。耳边风声呼啸,景物迅速倒退,不知奔了多久,直到精疲力竭,内力耗尽后,才缓缓放慢脚步,坐倒在地,眼前一片模糊,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悲愤、懊悔一齐涌上心头,心想:“我尽数错了……尽数错了……原来爹爹真是恶人,我却冤枉了郭伯伯,险些将他害死。怪不得郭伯母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小妹子见我第一面也要打我。”

    暮色降临,太阳已沉入地面,只地平线上留下稀薄的昏黄日光,天上的淡云中透着点点星光。四周一片芳草萋萋,三面望不到尽头,弯曲的古道旁有所废弃的草屋,杨过四周只有几棵歪脖槐树,上面栖着几只夜出觅食的乌鸦,时而哑哑鸣叫。

    杨过回想起坎坷不断的一生,心想:“我爹爹和义父都是恶人,那个世界的郭伯伯也不知是不是被我害死了,我也不是好人,一生悲苦看来是罪有应得。”他一生都觉命运不公,所以心怀怨怼,愤世嫉俗,行事偏激,此刻真相大白后,终于释然。几日后他就死了,到时所有罪孽一笔勾销,只觉心从未如此平静过。

    他只想静静待死,不想见任何人,尤其不想见黄蓉,只觉不用她看不起自己,自己一见她就自惭形秽。

    他找到一株树下坐下,闭目待死,身子不动,打定主意哪怕别人刀剑加颈,也毫不挂怀,过了一会反而有怡然宁静之感,不禁想起来王重阳住在活死人墓里的往事,心道:“王重阳倒有见识,生不如死还不如做个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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