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撒下网,眼看着要收网,偏偏这个时候莫如初出事了。
莫如初不可能是醉酒碰到烛台引起火灾而死。
杀他之人不用说,也知道是太子。
只是,他没想到太子已经这般安耐不住了。
楚煜压着满目阴霾,迫使自己蹲下来检查。
被雨水淋湿的白布下,尸体焦黑混着猩红的血水,五官狰狞的已经看不出模样。
身高体型都和莫如初很相似,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脸上紧绷的肌肉,呈现出当时痛苦至极的表情。
微张着的嘴巴,牙齿缝上有黑色的灰尘,口腔深处也有吸入的大量的黑色烟雾。
焦臭的味道里,有一股酒味。
可以证明,人确实是活着的时候,被火烧死的。
只是莫如初怎么会喝酒?
又是和谁喝的酒,他明明知道太子对他有敌意的,不可能没有提防。
烧焦的尸体,一双手烧的像是鸡爪子似的勾着,拇指上带着的玉扳指也得烧得变形开裂。
当初他有意接触莫如初,俩人关系一来二去,便熟络了起来,那时莫如初相中他指上的扳指很久,朝他开口要,说他那里有一道疤,正好用扳指遮一遮。
后来,他便送了莫如初一个和他手上的血玉扳指差不多的扳指,只是内部没有藏着玄机。
拇指腹这里的扳指下,露出的一截皮肤还算完好。
疤,楚煜压着一声强过一声的心悸,取下了那个变形了的扳指。
露出一截的皮肤那里,有疤,很浅,他还是看出来了。
楚煜一拳打在了地砖上,指关节瞬间洇出血来,喉咙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就在昨晚,他怀疑他的好兄弟的时候,他的好兄弟正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楚煜更咽着,眼泪瞬间弥漫而出,“他曾说话,他这里的伤,是当初帮魏大人当街拦受惊的马时,被割伤的,当时整个拇指都差点掉了,这个扳指也是我送给他的。”
楚煜又将那个变形了的扳指,再次地套回了那枚拇指上。
抬着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庞。
泪水裹在雨水中。
阮凝香也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
幕后人不是莫如初,是她误导了楚煜。
阮凝香咬着颤抖着的嘴唇,默默地将手中的油纸伞,往前倾了倾,想要更多的替楚煜遮挡被风扫过来的雨水。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后。
楚煜突然站了起来:“来人,把尸体抬到天牢刑房!”
北镇抚使走上前,低声提醒,“煜王,莫统领是我们锦衣卫的人,把人抬到御林军那里不合适吧。”
楚煜被雨水冲刷的黑眸一挑,迸射出如刀子般的寒光,又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锦衣卫,
“如果莫大人的死和暗卫营有关呢,那便是我的管辖范围,还是说,莫大人的死和你们有关!”
北镇抚使像是被戳中真相,再想阻止的举动便停了下来。
尸体被抬到了天牢刑房,停尸间。
楚煜除了阮凝香留守在一旁,他叫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虽是白日里,墙壁处也点了几个蜡烛,让原本黑暗的刑牢,多了些亮光。
潮湿浑浊的空气里漫布着腥臭的血腥气和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阮凝香低垂着脑袋,尖锐的指甲扣着手心,“昨日,我在永安殿门口见到莫如初着,他当时好像是有事要找你。”
“我没见到他。”楚煜静默地盯着尸体,“下了早朝,我昨日直接去了冷宫,还是在前天晚上见到他的。”
“对不起,是我,是因为我的偏见,让你忽略了如果莫如初不是幕后人,他整日面对太子的危险。”阮凝香眼里悬着的一片泪,顺着眼底淌了下来,“是我害死了他,是我不该,无情无证的怀疑他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楚煜拿了一根手腕粗的蜡烛,又在刑具架处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白布,“太子有意针对莫如初,莫如初逃不掉的。”
“太子想杀人,为何要这般明目张胆的在皇宫里,将堂堂锦衣卫统领杀了,在宫外动手,推给暗卫营,不是更好,还是他不怕被调查出什么来么?”阮凝香伤心更担忧道,“子瑜,他会不会是已经猜出什么了,也想对你下手了。”
“那就看看我俩谁更胜一筹。”
楚煜擦着尸体的牙齿和口腔,粘稠的组织液沾着烟灰,露出干净的牙齿。
尸体太恐怖,阮凝香压根就没敢看上几眼。
这会儿瞥了一眼白布上的灰,“真的是被活活烧死的?”
楚煜手里的匕首,又在胃的位置,来了一刀,胃里也有酒精的味道,味道还挺大。
“嗯,现场情况怎样不清楚,就尸体上的情况来说,人确实是在喝了酒的状态下,被烧死的,至于怎么喝的酒,恐怕就有说法了。”
楚煜手里的白布架在了烛火上,忽的燃起的火苗,猛得映在了楚煜拉满仇恨的双眼。
深秋的雨,稀稀拉拉的下了一天。
今日的早朝,陆续有好几个大臣请了病假,就连一向积极的太子,今日也破天荒地休息了起来。
太子身上多次沾染粉尘。
他的恶疾最严重。
已经有太医密诊了好几日,直到大臣也爆发出来,类似的疾病。
御医才把这症状,归类于了疫症。
第一时间秘密封锁了很多大臣家。
又不知哪里曝出来的谣言,说太子经常出入风尘之地,身上的隐疾就是在那里传染来的。
后来陆续曝出,曾经南镇抚使便是死在了红袖馆里,当时,这事还闹的沸沸扬扬。
大臣们各个开始心虚起来,他们暗地里可没少踏入红尘之地。
这病不会也是在那里传染上的吧?!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再控制还是在有人故意操持下越演越烈。
太子品行不端,在花柳街沾染脏病,有损大楚形象,一时间笔伐口诛。
刚刚得意了几日的太子,不仅被当做防疫的对象关在了太子宫里,太子位更是岌岌可危。
太子心里门清,这病起初哪来的。
正是当初和魏佳怡发生关系后,身上便陆续这样了,偷偷看了不少的太医,药吃了不少,就是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魏佳怡跟他发生关系前,还是清白身子,怎么可能染上脏病。
这一切都是那人所为。
身上的痒挠得烦人,药吃了一堆,效果却不太理想。
他甚至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这样以病为由,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