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
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的一个大小子,穿着厚厚的花棉袄,正躺在炕上的小褥子上,抱着肉乎乎的小手,吭哧吭哧地嗦着小拳头。
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压着肚子,又兴奋地手舞足蹈。
阮凝香逗着孩子,秀儿在一旁拉着苏禾,跟她叮嘱了一堆小姐的喜好。
秀儿也在苏禾提醒的话中,知道小姐刚刚小产不久。
秀儿为自家小姐伤心,心里怪罪那个煜王,怎么照顾自家小姐的,怎么也把人,弄到这苦了吧唧的北疆来了,还是男人堆的军营。
秀儿在心里把姑爷骂了一通,却没敢在自家小姐面前表现出任何不满,面上一直是笑盈盈的。
阿玥、小武和阿珂一转眼也一年多没见,再见面也有说不完的话。
宋霁和苏禾做了一桌子饭菜,话题又在饭桌子上展开。
宋霁和阿珂俩将他们这段时间探知的消息,和阮凝香说了。
阮凝香对小沈军营里的状况,也大概有了一定的了解。
阮凝香出来,名义上是为了采办,朝阿珂他们要了物资。
结果,阿珂摇了摇头,北疆战事年年不断,不仅粮食紧缺,各方面物资都不丰富。
他们就算去内地,高价购买,一去一回,耽搁的时间,天气也该暖和了。
阮凝香没能弄来物资,最后拉了一车酒和十几只羊回来。
回去时,齐昊霖也跟着她一起,回到了她住的军营。
阮凝香本想给他一个职位,被齐昊霖拒绝了。
他说,他的身份敏感,做个贴身近卫就行。
奔波了一天,已经是深夜,夜里温度骤降,阮凝香叫齐昊霖和福伯住在了一起,就在她院子不远的住处。
阮凝香住的是独门独院,和苏禾刚准备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发现房檐底下的墙头上晃动着的影子。
“谁在那!”
说话间,阮凝香已经拔出春雪刀,整个人如一道风般窜了出去。
不高的矮墙头上趴着两个小兵,吓得吧嗒一声,从墙头上摔了下来,刚要跑,就见一把冰冷的刀抵在了他们面前。
阮凝香戒备道:“你们是谁的兵?深更半夜的在这干嘛?”
“我,我们是沈将军的兵。”小兵颤巍巍地说道,“不过是刚好在此处巡夜。”
骗鬼呢!
阮凝香闻着两人身上的酒气。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两小兵蹲在这儿,在窥探什么,她能不知道么。
驻扎在雁回城里的官兵,有数万人在。
军营里就她和苏禾两个女人,左防右防,总会有落网之鱼。
阮凝香怕的不是自己被欺负,而是身边的苏禾,所以她去哪都带着苏禾。
只是防不胜防,看来得惩治他们一番,否则真的以为她好欺负。
“苏禾,悄悄叫齐大哥过来。”阮凝香又叮嘱了一句,“不要惊动福伯。”
片刻后,带着面罩的齐昊霖出现。
阮凝香道:“齐大哥,帮我看好他俩。”
说完,阮凝香便去了一趟小沈将军住的府上,甚至连通报都没让,带着讨伐的气势,直接越过门口守卫的小兵,推门进了院子。
沈砺川刚脱了衣服,准备休息,听到动静,立马起来。
他还以为有敌情呢,看到的却是裹着斗篷的诏安县主。
沈砺川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忙得背过身,回屋将衣服穿好。
这才又出来,道:“阮将军这么晚了来我这里有何事?”
阮凝香道:“今晚遇到两个偷窥的小兵,他们自称是你的部下,我这不好越俎代庖,所以深夜打扰,还请小沈将军,亲自跑一趟,将你的兵领回去。”
沈砺川听到偷窥两个字的时候,心头泛起一阵火气。
不是因为小兵偷窥,而是在想皇帝为什么要派个女人来这边,这不仅是对他的侮辱,也是在给他找麻烦。
他十七岁,便在这男人堆里摸爬滚打,该怎么跟个小姑娘打交道他不会。
偏偏这六皇子还专门来信,叫自己好生对待这诏安县主。
诏安县主的来历他听说了一些,山匪出身,主动向朝廷招安,后来又在南海立了功。
沈砺川一路打量间,便看到了穿着便装的遮面男人,以及长剑下,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的两个小兵。
他上前一步,厉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俩小兵一看,吓得腿更抖了,“我,我们不过是在城里巡夜,我们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阮将军。”
“是啊,巡夜巡到我家墙头上来了。”阮凝香声音冷厉。
“我们没有。”另一个小兵更怕眼前的小沈将军,他眸子快速地转动,忙得解释,“阮将军肯定是看错了而已。”
另一个小兵反应过来,也跟着道:“就是,我们只是巡夜路过而已。”
阮凝香讥讽似的,冷哼了一下,“就算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也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吧,真当我们都是瞎子么?还是当小沈将军是傻子,这么好欺骗?”
沈砺川怒道:“你们的上属将军是谁?带我去见他!”
俩小兵不想带路,又不敢不带路。
一路瑟瑟缩缩地来到城墙脚下的一处军营,夜色深,外面冷,屋里的热闹远远地传了出来。
那个小兵掀开草帘子,推门进来。
“啊呦,小六子这么快就回来了,瞧见诏安县主长啥样了么?”
那个小兵拼命地摇头,使眼色。
“我就说么,肯定没看到,那个诏安县主跟个不能见人的大家闺秀似的,据说天天躲在被窝里,怕冷,找我们几个爷们暖被窝啊,哈哈哈……。”
“人家身边一千来个男人,缺你暖被窝,也不瞧瞧自己的长相?”
“别转移话题,输了,掏钱。”
“不就是两铜板么,给你。”
“我去瞧瞧,说不定还真能看到被窝里躺着哪个野……”
一句话没说完,就瞧见了穿着便装推门而入的小沈将军。
阮凝香没进去,而是裹紧披风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旁的齐昊霖,道:“值得么,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
阮凝香哈了口气,搓了搓冻得僵掉的手。
最初她只想苟住自己的小命来着。
后来,她想护着云渡山。
再后来,她选择了招安。
只是招安后,事情便一步步的不在了她的掌控内,怎么就把自己弄到了这种地步,她也不知道。
阮凝香无奈地苦笑了下,“不招安,南境就是死路一条。招安,又不被信任。齐大哥,如果是我,你又该怎么选择。”
寒风夜色中清冷的声音,含着一丝轻颤,阮凝香垂着杏眸,没管里面是怎么惩治的,转身带着苏禾便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