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很久。
醒来又睡去,唯一能够证明时间在流逝的就是门口的光。
有时醒来,那里是金色的阳光。
有时醒来,那里是橘红色的阳光。
至于有时,那里则是一些清冷的星光,还夹杂着些许火光。
这些错位时空的光,在作家的视网膜上层层叠叠,不停地闪烁。
感观的延迟,让他们组合在一起,形成了绝美的画。
每一次都不一样,唯一不变的就是后背炽烈的疼痛,已经虚弱不堪的身体。
作家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进食过。
只是嘴里黏黏的感觉,有时轻有时重,老是挥之不去。
似乎是一种一直都有人给他喂食,只不过他并不知晓而已。
这样的日子一直在向前,进行着不断的轮回。
没有时间的概念。
直到有一天,作家猛地咳嗽了几声,从昏迷中醒过来。
小小的门方应了斑斓的色彩,橘黄色的温暖,映在黑色的硬泥上。
远远的一角落日在作家的眼神来划过一条弧线,飞快地消失了。
醒了吗?
作家这一次毫无困意,闭上眼睛也没有一点想睡觉地欲望。
丝~
一种筋脉挤压的酥麻,从全身传来。
等等是全身?作家一愣。
众所周知,颈椎断裂,下体的神经信号是很难接收到的。
刚刚他却清晰地感觉到了下肢触觉。
他扭了扭身体,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脊椎已经连接在了一起。
???
好了?
按照蓝星的科技水准,这样的生物机体损伤,没个百八十w,怎么可能轻易好来。
很银性化啊~奴隶也给治病。
蹬腿,一种酥酥麻麻地感觉从他的脚掌处传来。
颈椎神经完全贴合~
起身,作家走两步。
身姿平稳,协调性完全无敌。
“这...”太不可思议了。
简直就是如同再造,没有任何的瑕疵。当然也可能是作家没有注意到而已。
这不比那些动不动就违背祖宗叛逆的神医好?肉白骨幼寿眉。
医学水平极高~
“什么声音?”
门外一阵铁片摩挲,一个粗犷的汉子瓮声瓮气地讲道。
“驱口长好了罢~醒了,”另一个汉子发出两声怪笑。
“不可能,”瓮声瓮气的男人一口否决,“这些驱口拖行了那么久,少说得两个月”。
另一个汉子笑了笑,“没准那个小白脸,是个上古文明货呢?”
“去看看。”
作家一惊。
想要跑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肩抗着一把长戈的武士从茅草屋门口晃了进来。
他披着五彩祥云,来取作家...狗命。
四目相对,那武士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作家,瞳孔张大。
“这...”
武士手里的馍馍(华夏历史上传言是三国时代发明的)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看你这点出息,”瓮声瓮气的男人,从地上捡起馍馍,吹了吹塞到这个武士嘴里。
却怎么也塞不住。
“栏,你看!”
栏单名,大约跟他以前从事的职业有关,在最早的时代没有姓氏。
“牧,作甚。”
“沃日~”
馍馍再一次滚到了地上,牧看着站在草垛上的作家手也不稳了。
啪!
牧一个耳光打在栏的脸上。
“这不是梦!”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发财了!!!”
许久之后。
小小的茅草屋传来,一声怒喝。
“你打我干什么?”
“我想证明这不是梦!”
“那里打你自己啊~”愤怒。
哐当一拳,隔着老远也依然听得很清晰。
“你敢打我!”
“哐哐哐!”
那茅草屋颤抖得厉害。
许久,许久。
直到一个声音疾呼,“我们的田产要跑了!!”
那茅草屋方才平静下来。
夜已经降临了,天空两个大光斑,已经满是碎痕的小光斑。
茅草屋位于一个小小的河流旁,小小的水磨嘎吱嘎吱地转。
一座绳木结构的小桥,搭在小河上。
锦缎一样的草地,铺满了这个峡谷。
一座高大的岩城,修在峡谷的腹地。
两个武士一前一后,抬着一根木杆(戈拆下来的),上面倒挂着一个手脚捆紧的人,嘴上还塞了破布。
前面的那个武士捂着脸,后面的那个武士捂着头。
两人都很委屈地嘟囔着,看起来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这是哪里呢?
商的西鄙(鄙:边界),丘。
也称金枝城。
金枝这个名字可不得了,在商人的巫祝文化里,这属于神的人间代名。
所谓的金枝倒不是真的金属,而是橡木树枝上的槲寄生。
在丘城的庙门,有一颗大橡树,那是神王的象征。
据说这棵树是商人始祖契种下的,那树十日便成,亭亭如盖。
契大喜,说这是神的预兆,商人十代将王。
其后汤,攻灭了夏都,于是有了现在的商帝国。
商人本重淫祭(淫:过度),有了这个故事,这管理橡树的祭司权力就更加非同小可。
而整个国家处在一个奴隶制阶段,王国之内,不是奴隶就是奴隶主。
祭司这个职位,不容许世袭,由一个古老的习俗继承。
一个奴隶,逃到庙门,成功地折下金枝,就有资格挑战祭司。
若是杀死祭司,那么那个人顺位继承为祭司。
所以有这样一个传言:
在湖畔的神树下,总是有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独自徘徊,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人们总是能看见他,据说他有一个双重的身份,一个祭司和一个谋杀者。他总是手握着出鞘的青铜短剑,不断在大树边来回巡视,提防着敌人的突然偷袭。无论盛夏严冬,阴雨晴朗。青铜兵刃总是闪着亮光,忽明忽暗地在林间游荡...
金枝,巫术的禁忌。
当砍断原始哲学家停泊在古老岸边的思维之船的系绳,放任他颠簸在充满怀疑的汹涌海面上是,在他的信心被粗暴的摧毁时,他一定会悲伤、困惑和激动,直到思维的船进入一种崭新的信仰和实践体系为止,就像充满暴风骤雨的航行之后进入一个安静的避风港一样。
为什么要杀死祭司?
这是一个值得深度思考的问题,绝对不是简单的阶级僭越问题,它还涉及到普遍认可。
实际上,这是一种潜在的植物崇拜,杀死祭司是为了代替即将走向衰亡的植物神,从而达到一个将濒临死亡的身重生的愿望:相当于祭司祭献。
折金枝的巫术活动符合接触律的原则。
(接触律:交感巫术的规律,甲和乙接触,施力于甲,乙会变迁,反正亦然。跟接触律相互互补的是相似律,即所谓的同因必果。)
(推荐人物詹姆斯·弗雷泽《金枝》)
商人丘城的宗庙,并不在郭内,而在一个小小的湖畔,临水而建。
土夯的墙,上覆盖着几片瓦,偏处却依然还是茅草盖得,不过胜在巨大。
丈二宽,一层土台。
门前立了一根橡木,极高。
橡木,双子叶植物纲,山毛榉目,壳斗科,栎属。
属于一种极佳的家具材料,可惜了,封了神,砍不得,不然非做个柴火。
两个武士抬着被拍晕的作家过桥,沿着河流逆流而上。
约莫走了两刻钟的光景,两人便到了石庙的前面。
这当口就得止步了,再向前,就得被祭司误会了去,当决战的谋逆者给捅死了。
两武士远远地望去,树下三个甲士配了刀剑,正围着那橡木。
“守夜人~”牧将手握起来,做喇叭状。
那守夜人,也是激灵,一下便听见了这个声音。
抽剑在手,拿了火把,呵斥道,“什么人!”
这动作也是行云流水,看起来金枝没少被折下,直接动用武装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