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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教育理念

    尹国公及其同党被判三日后处斩,实在让人大快人心。

    特别是姜无谄,他冒着性命危险,九死一生才拿到尹国公的的罪证。

    好在他的辛苦并没有白费,不但把尹国公绳之于法,他自己也从监察御史升至侍御史。

    监察御史是正八品上,侍御史是从六品下,这一下可谓连升数级。

    姜无谄这次升官,是李复书直接任命的。如今六品以下官员的任命,他甚至不用经过皇帝的同意。

    李复书刚开始监国,就经手了这么大一个案子。

    经此一案,他在朝中权势更重,声望日隆。

    姜无谄升官,最高兴的莫过于姜无骄了。

    姜无骄这些日子在太子府中实在是不好过,倒不是有人为难她,是她自己心里难受。

    以前太子府中还没有赵学尔和朱倩的时候,她在李复书的妃嫔之中地位最高,再加上李继又养在她的膝下,那个时候,她是妃嫔们最羡慕的人。

    后来朱倩嫁了进来。

    因为李复书对朱倩既体贴又宽容,朱倩很快就在太子府中立足。

    只是李复书虽然宠爱朱倩,却也没有怠慢她,她与朱倩在府中的地位算是不相上下。

    可自从赵学尔进了太子府,情况就不同了。

    李复书每日回来,不是在前面书房与大臣们谈论事情,就是去赵学尔的亦乐院,很少再去其他人的院子。

    偶尔去她那里坐坐,也是因为李继。

    虽然她就知道妻妾有别,却没有想到差别会那么大。

    不过自从尹国公的案子判了以后,李复书不仅给姜无谄升了官,对她也更叫亲切,有时还会与她说说姜无谄的事情。

    然而还没有等到众人高兴得太久,就得知尹国公不用死了。

    倒不是尹国公翻了案,没有罪了,而是他不用死了。

    因为康宁公主拿出了丹书铁券,救了尹国公,和尹国公世子。

    确切地说是康宁公主的驸马拿出来的。

    第一任尹国公随着高祖打江山,战功赫赫,高祖登基后,送了他一张丹书铁券。

    丹书铁券是铁质铸成,形状如瓦,高一尺,宽三尺,上面用黄金填字。记录这受封者的爵衔,官职和功绩。

    尤为重要的事,上面还刻着皇帝第一任尹国公的承诺: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

    也就是说皇帝可以免第一任尹国公九次死罪,免他的子孙后代三次死罪。

    但有一种死罪是不可饶恕的,便是谋逆大罪。

    显然,尹国公犯的不是谋逆大罪。

    尹驸马与尹国公是堂兄弟,因着尹驸马娶了康宁公主,提升了他们这一房的地位和声望,祖传的丹书铁券便由尹驸马这一房保管。

    虽然丹书铁券由尹驸马保管,但是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宝物,也是救命的稻草,按理说只要是第一任尹国公的后代,都有权力使用这块丹书铁券保命。

    所以康宁公主这些日子便是派人去了尹家各支说得上话的,重金交换,征求他们的同意,使用丹书铁券救了尹国公的性命。

    李复书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当初尹国公不肯把康宁公主供出来,他还当尹国公是条硬汉,原来是康宁公主早就给他许诺了好处。

    只是自从尹国公被押解进京都以后,他为了防止尹国公和康宁公主串供,早就在关押尹国公的牢房外严防死守,康宁公主究竟是怎么把消息传进去的呢?

    看来他对康宁公主的了解还是不够啊。

    就因为一张小小的丹书铁券,尹国公之前犯的滔天罪行竟然就这样抹杀了。

    那些被他害死的平民百姓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杀害数十个人,迫害成百上千个家庭的人竟然就这样无罪释放了。

    赵学尔不由得深思,祖先立下功劳,不但能传个后代子孙世袭罔替的爵位和富贵,竟然还能在一百多年后仍然保护犯下滔天罪行的不肖子孙免于死罪,实在匪夷所思,可这样的事情又确实发生了。

    世袭罔替的爵位,非有大功之人不能给。

    而每个皇帝在给功臣世袭罔替的爵位的时候,都是希望他们的子孙,能够像他们辅佐自己一样,辅助自己的子孙治理江山,福泽百姓。

    不仅给他们爵位,还赐了丹书铁券以庇佑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孙。

    可像尹国公这样罪大恶极的人,于国家无半点功绩,却享百姓供奉,甚至将百姓的性命视若草芥。

    庇佑这样的人,难道是先祖皇帝的初衷?

    无论赵学尔如何不愿意,尹国公终究是大摇大摆地从牢里出来了,甚至拿回了他的爵位,虽然从国公降为了县公,但可想而知,他今后仍然会过着百姓们永远都过不上的富裕生活。

    等时间久一点,当大家渐渐忘记这件事情,他们有会出来兴风作浪。

    只不过她连说服李复书更改征收租调的方式都没能成功,恐怕若想进行爵位制度改革,恐怕就更难了。

    此事只怕还要细细的谋划。

    太子府中的管事们到每日到亦乐院已经好一段时日了,只是赵学尔看着他们呈上来的陈条,还是不满意。

    “你们是太子府的管事,是我的左膀右臂,你们的主要职责是使每个人各称其职,对下要刑赏无私,对上要能犯颜正谏,而不是每事必报,用采买了多少鸡蛋、青菜这样事情来扰我。”

    六位管事都面露愧色。

    不是他们故意要用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扰赵学尔,只是他们原本就是各自管理各司的事务,对主子们的事情要尤其上心,任何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要照顾到,唯恐呈上来的东西被主子们挑出刺来。

    虽然他们明白赵学尔是想提拔他们,只是他们习惯了打理细务,还没能习惯从执行者转变为决策者,这才总是出现像流水账一样的陈条,不能令赵学尔满意。

    管事们走后,赵学尔按了按额角,最近因为既要关注前朝朝政,又要打理太子府庶务,实在有些疲累。

    不为见状,有些心疼:“这些人真是笨,太子妃都教了这么久,他们还是学不会,把太子府都累坏了。”

    如鱼走上前来为赵学尔按摩,安慰她道:“太子妃也不用心急,他们是各司的管事,能坐上这个位子的人,都不是笨人。不过是因为时日还短,他们还没有适应您的做事方法,等时间久了,他们自然就能够为太子妃分担了。”

    赵学尔点了点头,心想如鱼说得有理,有些事情确实急不得,只得慢慢来。

    不会儿,小丫鬟通报:李继来了。

    李复书提过要把李继养在赵学尔膝下,不过赵学尔没时间照顾李继,便让姜无骄继续抚养李继,只让李继每五日来请安一次,并且在请安的时候检查他的课业。

    李继与当初赵学玉一样,是在上午下课后来找赵学尔,并且把近些天的课业带来给赵学尔检查。

    赵学尔仔细检查了李继的课业,发现李继抄写的《论语》中的第五篇,《公冶长》的前半篇中的‘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中的‘杇’写成了‘朽’。

    赵学尔指着后面的那个‘朽’字,问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李继随意扫了一眼那个字,大声道:“不知道。”

    “不知道?”赵学尔疑惑:“老师让你写的时候没有教你吗?”

    赵学尔知道李复书给李继请的都是最有才学,又品性高尚的老师,绝不可能敷衍了事,只让李继抄写,而不给他讲解其中的道理。

    李继却想也不想地就道:“没有。”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赵学尔知道李继虽然聪明,但心思却没有放在学业上,甚至有些厌学。

    不过小孩子嘛,总是好玩好动的,不能指望他自己有能够有多强的学习意识,得有大人在一旁教导才行。

    赵学尔知道他是在扯谎,也不揭穿他,只道:“你这个字写错了,应该是‘杇’,而不是‘朽’,抹墙、粉刷的意思。所以整句话的意思是腐烂的木头不可以雕刻,用脏土垒砌的墙面不堪涂抹。用来形容用来形容一个人始终无法改造或品质败坏到极点,无药可救或指事物和局面败势已定,无可挽回。”

    李继心不在焉地听着,不吭声。

    赵学尔把作业本还给他:“既然写错了,你就把这张再写一遍。”

    李继一改方才的漫不经心,像炸了毛的鸡一样大声叫道:“太子早就检查过这些课业了,他都没说我写错了。”

    赵学尔挑了挑眉,有些讶异李继的反应。

    李继几次到她这里来,每次说什么,他都是懒洋洋地应着,还从没有像这样激动过。

    不过就算他声音再大,赵学尔也不会怕他:“太子没说你错,是因为他没有看出来,现在我告诉你写错了,你就要改正错误,重写一遍。”

    李继不依,大声叫嚷:“我不写,太子都说我合格了,我做什么要重写?”

    赵学尔仍然认真地与他道:“太子说你合格了,不代表你就没有写错,你写错了字,当然就要重写。”

    李继仍然又蹦又跳地嚷嚷着“我不写,我不写”,丝毫不像配合的样子。

    赵学尔见他这么反抗,心知说理也不管用,于是拉着他温声哄他:“你看又不是要你全部重写一遍,只不过让你重写这一张,上面才有多少字?你在这嚷嚷的功夫恐怕都写完了。”

    李继人小,写的字大,而且行距也宽,这一张纸上面只不过有五六句话而已。

    李继却仍是不敢,挣脱了赵学尔的手,满屋子跑,不让赵学尔给抓住。

    赵学尔跟着他跑了几步,懒得再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有戏,喊了一声“不为”,不为往前一跃,便把李继拎在了手里。

    李继拳打脚踢的,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赵学尔本来想让李继安静下来,再好好与他讲道理。

    谁知李继被不为拎着却仍然不安分,双手双脚乱捣腾,半天了还不停下来。

    赵学尔见李继如此抗拒,心想总让不为把他拎着也不是事,只得让步。

    她拿着李继写错的那张字,走得到李继跟前继续哄他:“这样吧,不用重写一整张,你就把‘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这一句重写一遍行吗?”

    李继仍是一边乱动,一边嚷嚷着不写。

    两个人僵持半天,赵学尔无法,只得再次让步:“那你就把‘杇’这个字重写一遍总可以了吧,只这一个字哦,总不会你连一个字不愿意写吧?”

    赵学尔本是言出必行的人,现在却因为李继再三收回自己的话,这可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她此时只觉得小时候的赵学玉实在太乖巧了,只要是她说的话,赵学玉总是认认真真地去完成,从来没有像李继这样让她头疼过。

    谁知李继竟然当真一个字都不愿意写,大叫大嚷着“不写,我一个字都不写!太子都不让我重写,你凭什么让我重写?”

    赵学尔耐心告罄。

    不再理会李继如何胡闹,走回桌案旁,把那张错字放回原处,开始练字静心。

    她一边写字,一边淡淡地道:“太子是国之储君,你是太子的长子,将来要辅佐太子治理国家,责任重大。只是你若是现在不好好读书,将来又有什么本领辅佐太子呢?你既然不好好读书,将来对太子也无甚用处。既然如此,太子府为什么还要金尊玉贵地养着你呢?既然你不想读书,那就以后都不用读了。”

    “不为,你把他送到厨房,以后厨房用的柴都让他劈,太子府不养闲人,既然不读书,那就干活养活你自己吧。并且一定不能给他一本书、一张纸、一直笔,这些好东西我盛下来钱给外面读不起书的孩子用,不知道能为太子培养多少帮手。”

    不为平时最是好玩,见赵学尔吓唬李继,乐呵呵地附和:“好咧,我这就把皇长孙送去,厨房正缺劈柴的人呢?”

    她说着便拎着李继往外面走。

    如鱼赶忙上来阻拦,小声道:“太子妃,可不能这样,皇长孙金尊玉贵,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他以后就不是金尊玉贵的皇长孙,只是厨房劈柴的火夫啦。”

    赵学尔一边说着话,一边斜着眼睛偷看李继。

    从李复书给李继选的老师和安排的课业,便知道他十分重视李继的学业。

    只是李继年纪还小,正是好玩多动的时候,再加上这些优质的学习资源对他来说得到得太容易了,以至于他根本不懂得珍惜这样读书的机会。

    李复书总是用奖励和交换条件的办法让李继读书,以至于李继有一种读书是用来交换,或者是为别人读的,读书在他眼中是一种负担,而不是享受。

    所以赵学尔现在想要做的就是让李继体会想读书而不能读书的痛苦,让他知道读书的机会得之不易,是需要他去争取才能得到的,这样他以后才能珍惜读书的机会,认真地去读书,用心的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