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意欢将六公主安然无恙的送还到了嬿婉处后,嬿婉倒是同意欢亲近了不少。
虽对着乾小四还是冷冷淡淡的,但自能走动后,也会带着公主同意欢来往。
意欢对六公主的喜爱溢于言表,嬿婉也熟知意欢的性格,本就是为了乾小四才留在宫中。只是多年来,乾小四依旧存着心病,意欢虽有些恩宠,但始终没能有自己的子嗣。
可让嬿婉将孩子拱手相让,嬿婉也做不出这等事来。毕竟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孩儿,怎么能不想念呢?
嬿婉面上的纠结没有逃过意欢的眼神,除了面对乾小四,意欢会畏手畏脚,但平常,意欢也还是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
“嬿婉,这是你的孩子,本宫只是很喜欢她而已。”意欢的手被六公主的小手紧紧的抓着,脸上不自觉的就流露出温柔的笑意,“你不必因为本宫将她带回来而感激本宫,换做任何人,本宫都会如此。”
“更何况,这孩子有此一劫,本宫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期盼着孩子还小,不会记得这些事。”意欢有些落寞。
“这怎么会是你的责任呢?”嬿婉忙制止意欢,“这分明是皇上的责任。明知道高丽人图谋不轨,明知晓六公主可能会被他们挟持,竟也不告知本宫一声,让本宫担惊受怕。”
意欢认真的看着嬿婉:“嬿婉,你分明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瞒天过海。”
嬿婉苦笑:“是啊,仔细想来,皇上所做的决定是最为理智的。只有本宫也被蒙骗过去,才能蒙骗的了旁人。可是,即便本宫知晓,也还是难过心中的那个关。”
意欢另一只手拉过嬿婉的手:“不,嬿婉。你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人了,皇上在做此决定之时,也很是纠结。本宫虽不常见到皇上,但也是头一次看到皇上如此纠结。”
“你要知晓,在面对战役之时,皇上可是说一不二之人。正是因为他的纠结,才让本宫明白,你是真正被皇上放在了心底,而不像旁的妃嫔,只是可有可无的陪伴品罢了。”
嬿婉看着意欢眼底的哀伤,正想着要怎么安慰,却听得意欢又道:“本宫知晓,你定然想要安抚本宫。可是,本宫也是妃位,有皇上的册封文在,听了皇后的训话,自不是旁人能够欺负的了的。而且,本宫也有本宫的骄傲。”
“嬿婉,本宫告知你这些,只是因为本宫不希望你同皇上就因一个误会这么错过或蹉跎着。人生短短数十年,何必置气在这等事情上呢?你是个聪慧的人,一朝一夕当珍惜,不是么?”
嬿婉本就在纠结,乾小四每日也是让进忠搜罗了不少的新鲜玩意让嬿婉把玩,作为帝王,已经是他所能展示的求和的方式了。
只是嬿婉心中始终有一口气,总觉得不上不下。
意欢也晓得,这毕竟是二人之间的事。嬿婉同乾小四不同于旁人,二人之间自有一套行事准则。
只是意欢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不过,本宫更是希望你能够晚点再理睬皇上,也好让皇上知晓,这女子,也当是有脾气的,怎么只能够依附于男子而没有自我呢?”
嬿婉看着意欢对自己眨着眼,也笑了起来,点头应下。
因嬿婉久久不松口,乾小四即便急的团团转,也不能将政事耽误了。
送到延禧宫的礼物,嬿婉能入得了眼的便留下,看不上的还是让进忠原样送了回来。累得进忠在宫里来回跑都瘦了一圈,因嬿婉始终没能松口,进忠脸上的愁容显而易见,眉宇间都多了几条皱纹。
偏生乾小四也是个默默生气的主,也就在进忠回禀时会略吐槽几句。
这日进忠又是无功而返。
“她可有什么话说?”乾小四翻阅着手中的奏折,唯有微微发白的手指,方泄露出他内心的忐忑。
进忠微微摇摇头:“令妃娘娘许是照料小公主有些疲乏,奴才前去的时候,她正逗弄小公主,一时忘记回话,应当也是常有的事情。”
进忠说着这话,心里其实也没底。他清楚的能够看到,嬿婉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连收礼也是春婵笑吟吟的来收下的。与其说是嬿婉忽略进忠,不如说是嬿婉忽略了进忠所代表的乾小四。
乾小四冷哼:“这妮子如今性情是越发的大了。摆驾延禧宫。”
进忠跟在乾小四身后,趁着乾小四不曾注意到自己,偷偷的抬手擦了擦已经滑落到下巴的汗珠,这才赶忙跟上乾小四略显急促的步伐。
等到了延禧宫,宫门守着的小厮远远看见皇帝的御驾,忙将大门关上,进忠只恨不得不能将脑袋埋进地下,不让乾小四注意到自己才好。
乾小四愤愤的盯着延禧宫朱红色的大门,若是眼神似箭,只怕延禧宫的大门早已经被万箭刺穿了。
“让夏语到养心殿回话。”乾小四硬邦邦的丢下这句话。
进忠忙上前:“奴才晓得皇上牵挂令妃娘娘,只是夏语还不曾被令妃娘娘知晓是您身边的人。倘若娘娘知晓了,误会皇上在监视娘娘,不信任娘娘才是事大啊!还请皇上莫要走了一步错棋,否则只会将令妃娘娘越推越远。”
乾小四极其败坏的踹了下进忠的屁股,进忠一面“哎哟哎呦”的从地上爬起来,一面赶忙凑到乾小四身旁。
乾小四手微微颤着,指着进忠:“你倒是说的条条是道的,你来说说,朕当如何?”
进忠忙低下头:“奴才愚见,旁观者清而已。”
乾小四烦躁的在延禧宫门口的走道踱步,最终还是狠了狠心,道:“随朕翻进去。”
进忠忙应下:“是。啊?不是?皇上,您等等奴才,奴才翻不过去啊!!!!”
而嬿婉则是在关了门之后,心中畅快了不少,但见门口空荡荡的毫无动静,又略有些失落。
夏语跟在嬿婉身边,也已经知晓了嬿婉心中的期盼,只能道:“娘娘这又是何苦呢?分明您和皇上心中都牵挂着对方,又何必这样将皇上推远呢?”
嬿婉微微摇头:“不,本宫不曾将皇上推远。倘若本宫压抑着内心真实的反应,反而笑脸相迎,这才是将皇上推开。”
夏语还要在劝,乾小四已经翻身上了围墙,正听到了嬿婉这话,笑着跳下墙角:“夏语,你的娘娘说的对。倘若她不将这些气撒在朕的身上,那朕就真正失去了她。”
嬿婉的眼神直到乾小四平稳落在地上这才挪开,正要转头走人,又听得墙头传来了哀嚎:“皇上,皇上,奴才下不去啊。娘娘,娘娘,您救救奴才吧。”
二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就这样被进忠打破,嬿婉忙嘱咐夏语:“快去找个梯子,可别摔坏了进忠。”
夏语忍着笑:“是。”动作也是很快的将进忠从墙头解救下来,进忠涨红了脸跟在夏语的身后,看着乾小四黑如锅底的脸,还不忘为自己辩解几句。
“皇上武功盖世,小小墙角不在话下。奴才还得好好在锻炼几分,给皇上丢脸了,还请皇上饶恕奴才。”进忠自觉让乾小四下了面子,只能压低了声音。
不等乾小四开口,嬿婉则道:“进忠公公这是什么话?倘不是进忠公公给本宫提醒,本宫还不知晓,这延禧宫还有漏洞,不知晓什么时候还会有宵小进了延禧宫,恐会危及本宫的性命。”
乾小四上前一步,当着下人的面,将嬿婉拉进了房内。
夏语本想上前一步,却被进忠眼疾手快的拉住:“皇上和娘娘有重要事情需要商谈,你可莫要前去打扰。不然,皇上的怒气可有你好受的。”
进忠摸着自己已经没有肉的脸:“你瞧瞧奴才就知道了,为了这两个祖宗也是受了不少的折磨,现在只期盼着皇天开恩,让娘娘赶快原谅了皇上吧。”
夏语也是上下打量了进忠:“你当就只有你好受么?娘娘心中也是藏了不少的委屈,若奴婢是娘娘,也定然不会轻易就原谅了皇上的。”
进忠瞪大了眼睛:“嘿,你个吃里扒外的!皇上白费了心思了。”
“奴婢只记得娘娘待奴婢很好,奴婢的主子就只有娘娘。若是谁惹了娘娘不畅快,奴婢也不会让对方好过。”夏语似是为了和乾小四撇清关系,同进忠的距离都拉远了不少。
屋内,嬿婉挣脱了乾小四的臂弯,冷冷道:“臣妾竟不知道,皇上竟有这等翻墙的爱好。”
乾小四有些无奈,上前轻捏了嬿婉的鼻尖:“朕是没办法了。倘若朕还有其他的主意,何必这样不顾及形象?还不是你这个小妮子,竟让朕走投无路到了这等地步。”
嬿婉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同乾小四的距离:“皇上这是什么话?皇上贵为君主,坐拥天下,谁见到皇上不卑躬屈膝?”
“话是这般,但是你的行动却展示了你的不满。”乾小四长叹,“朕知晓,对于隐瞒了你这事,你很是怨恨朕。但是,倘若有朝一日可以重来,朕还是会做出如此决定。”
嬿婉红着眼盯着乾小四:“是,皇上的决定并没有任何的疏漏。”
“不,朕有所疏漏。”乾小四试探着握住嬿婉的手,“朕料想你知晓真相后,定会同朕置气。只是旁人都知晓,延禧宫令妃娘娘,乃是朕所在意的对象。朕可以布置好所有,却无法让你提前知晓。否则,他们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朕不敢预料。”
“永璋一事,确实是朕不曾料到的。”乾小四长叹气,“刘墉告知朕,永璋平庸,朕不曾对他有所期待,恐怕这才是他铤而走险的缘由。”
提及永璋,嬿婉便想起在琅嬅那处看到纯贵妃面色惨白,神色恍惚的样子。
同为人父母,嬿婉心中也是不忍。
可永璋竟瞒天过海的将如梦带进了宫里,对嬿婉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嬿婉身处其中,也能够想到其中的危险。倘若皇上没有提前布局,按照魏老夫人的性格,定然就这么一头扎进了他们布置好的陷阱之中。
所以,嬿婉对纯贵妃有同情,但不会为这个同情向乾小四求情。
“纯贵妃也是可怜,被永璋所连累了。”嬿婉如此感慨着。
乾小四见嬿婉稍放松下来,这才又向上,大手包裹住嬿婉的手:“绿筠一向是个糊涂的,这件事,朕也不愿牵扯到她。只是永璋,日后再也不是朕的孩儿。”
嬿婉有些诧异的看着乾小四,虽乾小四的子嗣不似先帝那样凋零,但如今成年的孩子也不多,这样舍弃一个子嗣,未免太过可惜。
乾小四看着嬿婉的小脸,笑:“你似乎对朕的决定很是惊讶?”
嬿婉收回目光:“是。但若臣妾是皇上,怕也会同皇上一样的选择。”
“永璋虽有所图,但并没有御下的能力,反而会被身边的谋士牵了鼻子走。且对于幼妹尚能下此狠手,足以见其心狠手辣。倘若日后他有所成,永琮只怕会是他第一个开刀的对象。秦二世的例子,不可在大清发生第二次。”
乾小四深知嬿婉同自己是心意相通的,琅嬅也因绿筠的苦苦哀求来养心殿求了几次情,乾小四却始终不肯松口。
而嬿婉的这番话,奇异的磨平了乾小四心中的不安。
乾小四也担心嬿婉会因此责备乾小四太过于小题大做,过于残忍,不肯顾及父子之情。
可身处皇家,一念之差便足以毁天灭地,足以让天下民众为这等决定付出代价。乾小四不敢赌,也不能够去赌。
好在,嬿婉还是能够理解乾小四的决定的。
嬿婉反手拉住乾小四的手:“虽如此,但对于六公主一事,臣妾还是颇有微词的。日后是否能够原谅皇上,也当看皇上的表现。”
乾小四晃了晃嬿婉的手:“你这小妮子,如今是越发的胆大了,也敢同朕谈起条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