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琅嬅也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只是见到晞月直直流泪,心中依旧不免一紧。
琅嬅只能紧紧握着晞月的手,整理了措辞,这才道:“晞月,不论你信不信,当初本宫将这些交给你,也曾经彻夜难眠。每每看着你不顾一切的站在本宫身边,替本宫去说那些本宫不能说的话,本宫都万般后悔。”
“等到皇上将这手镯从你那边带回来,除却紧张及害怕外,更多的竟然是如释重负。”
晞月仍旧陷在自己的伤心之中,听着琅嬅这般缓缓道来,也依旧无法遏制的诘问:“可是在皇上发现以前,您还是对我亲热。娘娘,臣妾明白所有的人都有私心,臣妾也是。臣妾并非不能接受后宫的阴谋,只是无法接受,您在这么早以前就已经算计了臣妾,还看着臣妾为您赴汤蹈火。”
“臣妾自问,自入府以来,对您唯命是从,也自问对您从未有过二心。臣妾明白娘娘对于娴妃的介意,但臣妾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娘娘要这般对待臣妾。”
何止是晞月想不明白,琅嬅自己也想不明白。
如今回想起来,自己仿佛是被下了降头一般,对待晞月、对待如梦,总是抱有最大的恶意。分明自己想做的,应当是最为温顺、贤惠的福晋。
后宫众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琅嬅总也深夜时,能轻而易举的想到她们每个人的性格及优点。
甚至哲悯皇贵妃都可以在自己面前生下乾小四的长子,琅嬅都不会下手去伤她的性命,可当时却不知为何,对晞月也抱有极大的恶意。
琅嬅垂泪,道:“事已至此,本宫也不会为自己分辩,本宫更知道,你定然也不会在原谅本宫,也无法像之前一样对待本宫。但是晞月,若是你当真不平,当真要为自己讨个公平,就不应该任由自己被病痛打倒。本宫在长春宫,等着你对我的反击。”
晞月的身体一僵,她自然也是能够分辨出来琅嬅言语中的关心以及焦虑。
这么些年来,琅嬅或许曾经对晞月抱有恶意及利用,但是随着永璜送到了晞月身边,晞月也分明感受到琅嬅对自己是更加的亲近了。
除却为乾小四的争风吃醋,晞月本也就喜欢往琅嬅身边去。
近年来,琅嬅同晞月之间相处的更加亲密。甚至于六宫之事,晞月也都会帮着琅嬅处理几分。
而天冷时分,晞月的咸福宫中总少不了炭火和狐裘。
琅嬅见晞月迟迟不语,也明白这些需要晞月自己想通,只能道:“晞月,本宫曾经有无数次的机会想要向你坦白,但是本宫胆怯。本宫害怕这件事的暴露会破坏你我的情谊,但也更担忧,一旦被人知晓,你会更恨本宫。本宫辗转反侧,却总缺了几分开口的勇气。”
“晞月,你可以责备本宫,本宫能够全盘接受。但是,本宫更希望你可以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再来向本宫讨要说法。”琅嬅轻轻的将晞月放置在床边,道。
晞月只是背过脸去,不让琅嬅看见自己湿润的脸。
待琅嬅出门,嬿婉敏锐的察觉到了琅嬅低落的情绪,又看着背过身的晞月,虽有满头的不解,但也将自己的想法压制在心中,不让旁人察觉。
琅嬅回到了长春宫,只觉得脱力,幸而嬿婉早有准备,牢牢的扶住了琅嬅,又让惢心准备了擦洗的水来,拧干了手帕,轻轻的擦拭着琅嬅的脸庞。
嬿婉只静静地做着自己的工作,服侍琅嬅褪去外衣,将琅嬅安置在床上,放下帘子,静静地守在床边。
“嬿婉。”琅嬅的声音透露着迷茫,也透露着彷徨,“本宫做错了一件事,或许会失去一个挚友。”
魏嬿婉没有言语,此时此刻的她更清楚的知道,琅嬅所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宣泄口。即便自己不在这里守着,琅嬅也会自顾自的将心中的苦闷都宣泄出来。
“本宫也曾蛇蝎心肠,也将所有人都视为自己的敌人。然,随着年岁渐长,本宫越发的感觉当初的自己的可笑和可悲。可是,伤害已经造成了,本宫试图用真心去抚平,却发觉,本宫是那个施暴人,没有办法代替对方去原谅自己。”
待琅嬅将自己的苦闷宣泄,嬿婉这才缓缓道:“娘娘,奴婢服侍娘娘虽短,但也明白娘娘是个柔软的女子。一国之母的重担在您身上,您一向都完成的很好。对外,展现了国母的威严和仁爱,对内,则是主母的大度和公平。奴婢断言,不会有人做的比您更好,也不会有人能同你比较。”
“嫉妒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一种天性,奴婢当差时也会有,并非因为娘娘您蛇蝎心肠才会有。娘娘说您善妒,但是大阿哥好好的在宫中学习,三阿哥、四阿哥乃至五阿哥,都是在娘娘您的庇佑下顺利诞生的。”嬿婉的声音缓缓的,但带着安抚人心。
“奴婢虽然不知道,您同高贵妃之间有了什么矛盾,但是,奴婢相信,高贵妃会有想通的那天,也会有想明白的时候。娘娘不可因过往的过错反复的折磨自己,让自己沉浸于过往,只会让娘娘更加痛苦。”
琅嬅静静的,似在思索嬿婉的话,又似乎已经睡着了。
等到蜡烛都已烧了大半,琅嬅的声音才透出来:“明日,陪本宫面见皇上吧,晞月的病,不能在耽搁了。”
嬿婉心中的石头落下了大半,忙答应来下。
月色沉沉,分明是美好静谧的夜晚,但依旧有人辗转反侧,也有人对窗做饮。
次日天方亮,琅嬅便已起身,穿戴素雅,由着嬿婉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到养心殿门口,等着乾小四下朝归来。
日头逐渐升起,为北京城这寒冷的天气,增添了一份的温暖。只是琅嬅依旧手脚冰凉,这美好的阳光,怎么都照不进琅嬅的心头,怎么都照不暖琅嬅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