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拼命挣脱他的手，冲回牢门里，在散兵骤然燃起怒火的目光下，她以最快的速度念完净化咒，让绫人暂时缓解些许痛楚。
但她不能保证咒术的防护作用能维持多久。
绫人胸口的起伏逐渐趋于平缓，他虚弱地睁开眼，捧起奈奈因汗水而黏住碎发的脸颊，唇边轻吐出两个字：“快…走。”
看着两人在生死边缘还拼命担心对方的样子，散兵只觉得恶心，他一秒都忍不了了，飞指弹出一道白光封住奈奈双眼，俯下身揪起她一只手的手腕，转身大步往水牢大门疾走而去。
奈奈失去视觉，一路踉跄不知摔了多少次，几乎是一路被散兵拖着出去的。到了水牢大门，散兵狠狠按下水闸，顷刻间，奈奈听到如同山洪暴发的哗啦巨响，同时脸颊被溅上寒冷的水花。
散兵拽着她继续往外走，一路上不管她被磕碰疼得怎么喊叫，他都一声不响地沉默着，心中的杀意已经到达了顶点。
走出古岩洞外，散兵愤然将奈奈甩去一边，眼底盛满了闪烁着怒焰的笑：“「有话说」？…你们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奈奈一个趔趄，胡乱摸到岩壁才扶稳，脚下镣铐间的铁锁碰撞发出晃铛金属声，已将她一双柔弱的脚踝勒出血痕。
她面色发白，拼命回想，确认当时散兵站的位置，视角是断然看不见她在绫人后面写字的动作的，竟被他察觉到了么？
但此时，她没时间思考更多。
她尽量稳住情绪，面不改色地笑笑：“你既然手眼通天，又怎么不知我和他说的是什么话？还需要问我？”
“……”
面对她强硬的态度，散兵气极反笑：“好，很好，我再如何手眼通天，也无法听取两个心心相印之人的密语。”
四下顿时沉寂。只剩掠过耳畔的夜风声。
奈奈眼前漆黑，她看不到对方现在是什么表情，谈话陷入沉默，她心中忽地局促不安。
“斯卡拉姆齐…我想问你一件事。”
“他已经死了。”冰冷的声音。
“……”奈奈呼吸一促，顿时如坠冰窟。
其实散兵清楚她想问什么，不过告诉她也无可厚非。
散兵抬头望向寂照城的千里月色，目光没有喜怒哀乐，延伸暗云涌动的天边。
“如今在你面前的，是「七叶寂照秘密主」——正机之神。”
奈奈想再追问什么，但散兵早一步回答了：“我没有失去任何记忆，唯独摒弃了无用之心。”
奈奈听不懂，真的听不懂。
她真的不知道散兵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变化为什么这样大。可她清楚再问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干脆噤了声。
散兵似有若无地低叹了一口气，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返去，留下奈奈一个人在原地。
她挪了几步，嗫嚅道：“我看不见…可以把我眼前的屏障消了吗？”
散兵没回头，直接伸手往后一勾，牵住奈奈的手。
“收起你那拙劣的伎俩。”
奈奈咽了口气，没说话，被握住的手由于恐惧冒出一层冷汗，但她不能表露出一丝惧意，故作放松跟着往前走，随口问：“水牢那边…平日有人送饭吗？”
“自身难保了…还要问这种问题…呵呵，他可真是你的命啊？”
奈奈抿紧嘴，本想借送饭的名义再走动一次，但眼下看来，散兵态度很强硬，没有半点通融的可能，她只好作罢。
“你不是想救稻妻城那所谓的「无辜民众」吗？”牵着她回到了主殿门前，散兵消掉她眼前屏障，“我给你一个机会，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此时已临近午夜，偌大的城池被月光照得亮堂堂的，更增添了几分沉寂。城墙每隔一段距离燃有森蓝色火焰，偶有魇化士兵巡逻，但除了风声，一切都很安静。
能救那些人？…奈奈沉住气，不懂他到底又在给自己下什么圈套。
“怎么，不愿意？”
“当然愿意。”
“你先别急着答应，万一自己办不到呢？”散兵冷笑了笑，“稻妻的神明有「愿力」一说。神明因「愿力」而强大，「愿力」来自于信徒忠诚的信仰。然而我新登神位，还未拥有信徒。”
奈奈惊讶地瞪了瞪眼：“你要…”
“不错，”散兵看着她的眼睛，“栖川奈奈，我要你，做我的第一个信徒。”
“什…什么？”
“你已经答应了，想反悔么？”
“不…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做。”
“很简单——取悦我，”散兵低头，将她揽入怀里，皎月的光影在他发梢被风吹散，他的声音平静到一点情绪都没有，宛如一只没有生命的人偶，“夜里，你让我满意一次，我留一个活口。”
奈奈对他的意思一知半解，只听见胸口的心脏开始狂跳。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因为此刻她已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了。
散兵忽地凑近她的脸，目光森然，如同利刃直刺入她的心底：“在我面前与他暗通款曲，你刚刚的表现真的很差。作为惩罚，今晚我会随机除掉三人，用他们的血肉做成药引，继续魇化下一批愚人众士兵。”
“不！不要！”奈奈瞳孔一颤，双手揪住他胸前的衣物，对着他冰冷的眼睛求饶道，“别拿我的过错惩罚他们，好不好？”
“哈哈哈…”散兵往后撤去，推开她拽在自己衣摆上的手，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心里眼里都装满了她、会答应她一切请求的小人偶了，如今面对她楚楚可怜的求饶，他内心根本一丝波澜都没有，“总有人在面临惩罚时才会认错，但只要再有机会，你仍旧会试图干些蚍蜉撼树的蠢事。既然来时，你以稻妻城守护者的身份与我谈判，那么你令我不快，我就对你守护的人们降下惩罚，而你若是取悦我，我便对他们网开一面——这非常公平。”
“按你的道理，我可以将功补过，”奈奈强迫镇静下来，因为她大概已经知道了破解之法，“三位民众杀与不杀，散兵大人不妨今夜过后再做决定。”
“哦？”散兵盯着面颊微红的少女，她方才那不知意欲何为的话语，反倒激发了他的探索欲，“将功补过…？行。不过时间有限，明日破晓前，你若是还不能让我满意…我会再多杀十个人。”
奈奈唇角勾起一丝暧昧的笑，她踮起脚尖，靠过去，鼻尖几乎蹭到了他的嘴唇上。
“一夜，时间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