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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别试图蚍蜉撼树

    她神色麻木,如履薄冰,任由那只手牵引着往前走,每走一步,就像踏入了深渊更险恶之地。

    一路寂静,奈奈努力用除视觉之外的感知去观察一切,地势,地形,方向,声音,温差,湿度,气味,甚至是风向的变化…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奈奈感到温度骤然下降,四周传来隐约的滴水声,地面也是潮湿的,她踩到柔软的东西,几乎能确定是苔藓,再往前一步,竟“吧嗒”地踩入浅水坑里。

    邪神的声音从近旁传来:“小姐当心,此处低洼潮湿。”

    走在前面的散兵打了个响指,把奈奈眼前的遮蔽术解了:“自己走。”

    奈奈睁开眼睛,环视一眼四周,只见古岩林立,青苔遍布,洞顶有冰凉的水滴落下,再往里走,地面水坑越多,空气越湿冷。

    最先看到的是两个隔间,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铁索遗落在地上。

    邪神顺着奈奈疑惑的目光看过去:“这是此前关押一号与二号犯人的地方。”

    奈奈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再往前走几步,一片及腰的寒潭水域出现,冒出白雾般的森森冷气。

    奈奈:“?!”

    她正要问该怎么过去,邪神示意她别急,散兵走在前面,拉下岩壁上的水闸。水声哗啦作响,水位很快降到脚踝以下。

    放眼望去,遍地是湿漉漉的青苔,一串串大大小小的水坑。

    是水牢…?

    奈奈心中莫名抽了抽,脚步停滞了几秒,忽然拔腿往前跑去。

    那瘦小的身影急匆匆地从散兵毫无温度的眸底掠过,直奔向了巨大水牢里那虚弱冰冷的人面前。

    ——他意料之中,懒得阻拦。

    浑身湿透的男子被重重铁索锁在墙角,不知被这池寒水浸泡了多久,吸满水的头发紧贴在他惨白的脸上,他双目紧闭,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仅有微弱的气息能证明他还活着。

    水虽然已被放走,但洞穴里的寒风扑在他湿漉漉的身上,可比泡在水里还要刺骨,甚至凝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绫人?!”奈奈冲到他面前,蹲下来,探了探鼻息,才稍安下心,可当她把手放在他脸上,却被冷得一颤。

    许是意识到有人来了,绫人缓缓睁开眼,不知是不是奈奈心理作用的缘故,他森蓝的瞳子都仿佛结了冰。

    “奈奈……?”绫人虽然很冷,但弯下的眼梢却因为温柔而有了暖意,见到她来,他不觉意外。

    奈奈哽咽着抱住他,他微有愣神,接着露出了虚弱却欣慰的笑颜:“我知道你会来…所以坚持到了现在。”

    奈奈想强忍着不哭,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滴在了他肩上,她用尽全力抱着绫人几乎失温的身体,拼命想用自己的体温融化怀里的大冰块。

    散兵站在水牢外面,默默注视着好似苦命鸳鸯的两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邪神察觉到了散兵的忍耐,道:“不如大人先回,我看着…?”

    “不用。”散兵抬手让他告退,直视水牢,眼底风平浪静。如此重要的场面,他要亲眼看看,这两人到底爱得有多深。

    邪神应了声,转身消失而去。

    “感觉好些了吗?”奈奈紧紧抱住绫人,分钟后,怀里冰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嗯,”他连说话都没力气,但仍尽量用正常语气回答她的话,“别担心,奈奈。”

    她用食指划过他后背,怕他无所察觉,她重复地写了两遍。

    「有话说。」

    这是他们曾经使用过的交流方式,绫人应该能想起来的。

    彼时鹤观历险,为了对抗漆黑秘境中的潜伏者,她通过掌心写字的方式与绫人无声交流。没想到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到了最后,他们依旧通过同样的方式,对抗同一个的敌人。

    “我没事…”绫人抬起手扶住奈奈双臂,看似安慰,实则是试图回应,他把视线移去她身后,帽纱里的那张脸堆满阴翳,正用死神般的目光凝视着他们。

    奈奈注视绫人的眼睛,用眼神提示他看着自己:“用我作交换,他只同意释放两个人。对不起,我选择了九条大人和神子。”她的话,绫人知道她想表达的是——「绫人,我们之间虽已不复当初,可我们的默契一直都在。那么你此刻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选择让你留下。」

    她在明面上的话语里藏入暗语,绫人与她有足够的默契,就能明白大概意思。

    绫人:“她们二人于稻妻而言举足轻重,理应由我留下。”——「我理应留下,陪你走后面的路,因为每当面临危机,我们一直都是最有默契的同伴,不是吗?不过,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记得告诉我。」

    奈奈:“不用担心,我会小心保护自己。你也要…坚持下去。”——「我有自己的计划,需要你接应我。你要等我。」

    “好…我知道了。”

    绫人的表情开始浮现痛苦,紧接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

    身体里的蛇毒来自魔物,绝非他一常人所能承受,能清醒地与奈奈交谈全凭毅力。

    “绫人!”奈奈扶住他,手底明显能感受到他拼命隐忍却又无可抑制的细微颤抖,她十指用力收紧着,往后退开点,用手托起绫人的脸,定睛一看,忽见他脖子上有六个发黑的血洞。

    “这…这是什么?你怎么了?”奈奈慌了神,靠近仔细看了又看,难道是蛇魔毒牙留下的伤口?…是邪神刚刚说的,注射的六剂毒液?

    还没等她理清思绪,绫人的不良反应在短暂几秒内变得非常剧烈,眼白分裂出网状血丝,一股涌上来的戾气仿佛要喷薄而出,整个人浑身上下充满了攻击性。

    什么是生不如死?承载六层毒液时的感受正是——宁愿再吃一剂毒液,进入完全魇化的状态,宁愿失去全部知觉,丧失自我。

    牢门外传来散兵云淡风轻的声音,笑吟吟地戏谑:“你咬她一口,把毒液稀释出去,就没那么痛苦了。”

    绫人虽已到了魇化边缘,但仍保持有一丝清醒。他凭借着仅剩的理智,推开正试图使用净化术的奈奈,让她离自己远点。

    “离我远点!”

    “绫人…”

    “哈哈,”散兵悠悠走近两人,扬手握起一只小巧玲珑的药瓶,低眼瞥着奈奈,“看到我手里的东西了吗?这原本是他今日份的解药,药效可保一日无忧。但是啊,总有人自作聪明,在我眼底还敢耍花招!”

    “不要…!”奈奈惊慌大喊,她想冲上去夺那药瓶,下一秒却眼睁睁看着药瓶被散兵当场捏成粉末,洒落到地上消失无踪。

    “这就是试图蚍蜉撼树的下场,”散兵一把揪起奈奈,往牢门径直走去,“今日的探望,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