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稻妻作的恶,你替他还…那么栖川氏的血债,谁又替他还呢?”
奈奈稍稍顿住,沉思良久:“事关我的家族,是我与他的私人恩怨。至于责罚,一定会有的。”
雷电影蹙眉,叹了声:“栖川小姐…何苦如此?他今后也未必知晓你的付出。”
“他不需要知道…”奈奈看向远方的春樱,隐约笑了笑,“他要是知道了,我反倒不安。”
“哦?”雷之神让她起身,“愿闻其详。”
是因为太过深刻的爱吗?奈奈觉得是的,但,又不仅仅是。
她站起来,转身,望向遥远无垠的稻妻大地。透明的晨曦轻笼下来,群山峰顶漂浮着一层淡金色的氤氲薄雾。
她无言良久,望向天边越来越明亮的朝色。侧旁的神樱树上,些许花苞初绽,些许残朵凋零。
一些朝露方才凝起,另一些已在初晓日光下消失无踪。
“我生就如这朝露,方见破晓,很快就要面临消逝。他说我自由后,要记得追逐属于自己的人生,然而我深知自己早已无法重新开始…但他可以。”
此时日光破晓,橙黄的亮色照耀在她弧线柔和的侧脸上。有清澈的眼泪滑落,闪烁着如晨露般的光芒。
“我希望国崩能活下来,获得重新开始的机会。又或者说,我很期待…他走出迷途之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一定会像太阳底下的蓝紫色花海那般灿烂,一定会像夏日林野间穿梭的煦风那般自由。
国崩,就算无法再做回一只如白纸般纯洁的人偶,无法再信任人类,无法再爱任何一个生灵,但我也愿他…在愤怒之火被扑灭后看清自己的内心,决然舍弃不堪的过去,在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里,创造新的际遇。
世界宁静着,浸泡在清晨的新鲜里。
许久,奈奈的身后终于传来期盼已久的声音。
“这份约定,我接受了。至于八酝岛那边,我会通知神子前往。”
“宫司大人?”
“作为稻妻数一数二的巫女,寻人的事交给她最好不过,”雷电将军想到了什么,“栖川小姐在阴阳术上也颇有造诣,如果可以同去的话,事半功倍哦。”
“我嘛…就不去了,”奈奈抿了抿嘴,平复好情绪,想起自己有另一件事情要去做,并且刻不容缓,“我要去一趟须弥。”
雷电影思忖道:“须弥?”
这个国度距稻妻非常遥远,渡海便需半月有余,还要途经璃月…可谓翻山越海。
“我想拜访小吉祥草王,还有…世界树。”
“……”影略觉诧异,但她知晓一定和「散兵」有关,“这样的话,你的确该即刻启程,世界树每年开放的时间只有暮春到夏至。但只有得到小吉祥草王的认可,才有机会请她将你带至世界树…你想好如何应对了?”
“她是智慧之神,我不敢班门弄斧。不过…我手里有一样东西,她一定非常感兴趣。”
奈奈转过头望向早晨的稻妻城,红彤彤的太阳从目光尽头的海岸线上冉冉升起,开早餐铺的人们已经开工,要出海的渔船已驶离港口。
黑夜过去,一切都开始复苏了呢。
几日前,狭间之底。
破晓的天光从地面破开的大洞直射而下,光束均匀地散落在本该永世昏暗的深渊里,被距离无限拉长,最后只剩寥寥微光。
然而在重重岩层剧烈崩塌后,把通往地表的裂口堵得严严实实,狭间之底连一丝微光都没有了。
不久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大战,足足持续了一个昼夜。
蛇魔残破的尸骸七零八落,岩壁上凌乱分布着被不知名力量劈出的千沟万壑,地面四处流淌着湿滑的污血,整个洞底被笼罩在血色光晕里,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重伤的少年无路可退,艰难地往后用身体抵住岩壁,泛着冷白光的太刀遗落在手旁地面上。
他脸色苍白如纸,身上到处是被噬咬撕开的伤,或是被划开的刀口,血液从他的额头不停地淌下,整张脸污浊不堪,头发也被完全浸润,一缕缕黏腻地凝固在一起。
黑暗中,一个脚步缓慢地朝他逼近,很轻很温柔,却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窒息。
邪神抬手狠狠捏起散兵的脸,盯着他精疲力竭、奄奄一息的样子,唇角弯起轻蔑而邪恶的微笑。
“多亏你给我的力量,否则我的神体不会恢复得那么快…呵呵,不如你把剩下的都给我好了…”
“……”
“我替你击败雷神,重新统治稻妻,实现复仇的心愿。这样算下来,散兵大人也丝毫不吃亏啊。”
邪神以为手里掐住的那张脸会因为愤怒而向他做出扭曲的表情,可是并没有,将死的少年无力地半睁着眼,甚至都不屑于拧一下眉。
“你这什么表情?”邪神俊美且阴冷的脸抽了一下,五指不自觉地嵌入对方的脖颈里,白皙的皮肤被刺破,一丝丝血沫汩汩地流淌下来。
他想要看到恐惧,看到愤怒!
然而散兵还是仿佛感受不到痛楚,他满脸冷漠,目光虚空地延伸去邪神脸上,一星半点儿的求生意图也没有。
“哦对了,我记得「散兵」大人还有另一个格外保密的身份,不过…不过啊,你面临死亡时,还指望他们会来管你死活吗?当然不会了,因为…他们从来都只把你当工具罢了,哈哈哈…!”邪神掐住他一把拉到脸前,幽幽低语,“把所有力量都交出来吧,今后效忠于我。”
散兵闭上双眼,懒得说话,费心劳神。
“怎么,散兵大人这是瞧不起我?…给天空效力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么?”
散兵盯着眼前那张冷峻的面孔,眼底生出冷笑。
“哈哈…区区一个魔神,居然拿自己与「天空」相提并论?…哈哈,哈哈哈…”
“……!”
邪神掐紧散兵的下颌骨,将他的脑袋狠狠撞去后面坚硬的岩石上,黑红色血液顿时从他的后脑淌下来,顺着后颈一股一股流到背上。
可这猛烈的眩晕和剧痛,也不足以令他哼一声。表露出来的,只有不断冒出的冷汗。
“你的忍耐力的确非同寻常,难怪能被愚人众执行官博士选中讨伐深渊,也能通过「天空」惨无人道的历练,让那一众神官都要尊称一声「将军」…”邪神凶恶地笑着,把他抓起来再次狠狠往后撞去,“既然有人一心求死,那我倒想开开眼,看看你能忍耐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