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远道最后给浣碧在京郊找了一户姓徐的人家,家里有两儿子,独独没有女儿,调查了一番底细,徐家人品行温良,有薄财良田,家里两三个下人侍奉,算是一般的小地主阶级。
更重要的是,徐家娘子亦姓甄,她娘家和甄远道早逝的父亲有一两分的亲戚关系。
好比红楼梦里,刘姥姥的女婿和王熙凤的娘家早年连宗,后来渐渐疏远不走动的情状差不多。
不过徐家并不算落魄,只是家里没人做官,家境还算可以,使唤得起丫鬟婆子,两个儿子都在学堂读书,只盼着能考秀才。
徐氏夫妇是个有眼色的,听甄远道称浣碧是他的远房侄女,暂时寄养他们家里,充作闺女对待,并没有任何异议和疑问,欢天喜地地应了,轮流夸浣碧长得漂亮,有福气,和他们家有缘分。
浣碧有点不好意思,只是低着头,脸蛋红扑扑的,甄远道临走前给徐氏夫妇留了五百银票,还慎重地给浣碧改了个名字,她们甄家的女儿都随女随玉,浣碧的名字也添了一个玉,从此名唤徐玉璧。(璧和碧同音)
“玉儿,我以后会来看你的。”
甄远道朝浣碧挥了挥手,心里有股子难舍之情,但想到嬛儿说的话,这都是为了浣碧以后着想,心里稍微开怀了点。
苏曼偶尔也会去看浣碧,现在应该叫徐玉璧,她如今身边也有丫鬟伺候,徐氏夫妇把她当做掌上明珠般对待,徐家的两个儿子也很亲近她,日子过得不错。
云氏得知浣碧的亲人接走了她,虽然有点可惜,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准备给甄嬛再添一个得力的丫鬟。
苏曼摇了摇头,只是轻笑。
“娘,把玢儿提上来伺候就行。”
汾儿原是在外面伺候的小丫鬟,她是家生子,生得清秀小巧,做事也利索。
“既然你喜欢,那就依你吧,若是嫌玢儿笨手笨脚的,娘再给你挑一个可心的。”
苏曼点了点头,抱着云氏好一阵撒娇。
流朱因为浣碧走了,有一阵子的郁郁不乐,好在她是个乐天性子,知道浣碧过得不错,也为她感到高兴,渐渐地放开了。
日子一天天地往前过,不知不觉,四五年的光阴弹指而过,苏曼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宫里下旨选秀,皇帝守丧后,必然是要选新人进宫充实后庭,绵延子嗣,作为大理寺少卿之女,甄嬛正当妙龄,必须去进行初选和复选,苏曼心里早有计较,并不着急。
趁着一个晴好的日子,苏曼坐着青帷软轿,带着流朱玢儿去庙里上香。
看着金光普照的佛像,苏曼就着圆蒲团,缓缓跪下,亲手点了一炷香,缓缓插上,闭目许愿。
苏曼双手合十,心里默想着:“这辈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余日安稳无忧,有一个深爱自己的丈夫,可爱的孩子,白首偕老,闲看夕阳。”
许完愿望,苏曼拨了拨鬓角垂落下来的几缕碎发,在玢儿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往外走去去。
流朱性子活泼,像一只百灵鸟,在耳畔嬉笑道:“小姐,你刚才许的什么心愿啊?”
苏曼和流朱玩闹惯了,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子,促狭笑道:“我对佛祖潜心祷告,希望把身边最闹腾的丫鬟嫁出去,免得我日日耳朵不清静。”
流朱没想到小姐会这样说,忍不住羞红了脸颊,跺了跺脚不依道:“小姐,我才不要嫁人呢,人家不理你了。”
她翘着嘴巴,拉着捂着嘴偷乐的玢儿去摘花。
苏曼抬眸,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淡青色身影朝自己这边走来,还是个熟人。
“嬛妹妹,你来上香了?我原本去甄府找你,甄伯伯说你去了庙里,想必是为了复选的事情烦恼吧。”
温实处缓缓走近,见苏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自己,有几分不好意思,低声说道。
“选秀没什么烦恼的,实初哥哥找我有什么事?”
苏曼轻笑,开门见山道,看着温实初吞吞吐吐、手足无措的模样,莫名的有点想笑。
“是…是这样的,我来嬛妹妹,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以妹妹的姿容,复选和殿选都不会有问题,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我父亲曾经被卷入后宫争斗之中,幸得甄伯伯相助,妹妹若是进了宫,以后不仅难以见到家人,后宫凶险,非妹妹这般的弱质女子所能应对的。”
温实初啰哩巴嗦说了一大堆,去没有切入主题,苏曼淡淡地看着他,并不应声,瞧着温实处的耳根子隐隐红了。
他咽了咽喉咙,似乎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从袖口里取出一只做工精巧的玉壶摆件,正色说道:“家父曾说,一片冰心在玉壶,他让我将此壶交给温家未来的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意。”
这样的表白虽然含蓄,但也实实在在地表明了他的来意,苏曼微微沉默半晌。
虽然她对温实初的印象不错,一早打算嫁给他,但女孩子嘛,总得矜持一下,这种事情不能立刻答应,垂着眸,耐着性子,听他接下来说的话是否动听。
“嬛妹妹,我虽然是一介太医,俸禄微薄,可是我会保证一生一世对你好,疼爱你,保护你,事事以你为重…”
苏曼微微动容,毋庸置疑,温实初的确是个好男人,温厚,痴情,体贴,可以给予甄嬛一生一世的爱护和温存,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意,但岁月静好的生活,也是一种另类的幸福。
她不自觉地抬眸瞟了眼温实初,他正满脸通红地盯着苏曼,情绪有点忧虑和急切。
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猛地相触,都有些不好意思,侧脸别过头来,脸颊红红的,热的慌。
“实初哥哥,你此话当真?”
温实初原本心里没底,听苏曼这样一问,心里一阵狂喜,立即道:“自然当真,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嬛妹妹,我对你的心意,这些年从未改变过。”
岁月回溯,温实处依然记得那年那月的往事,那日他奉父命去甄府送药,第一次见到嬛儿,她的眼睛水灵灵的,比湖畔盛放的碧波红莲还要令人心动。
她好奇地看着自己,丝毫不怕生,想要去外面荡舟摘莲蓬,自己拗不过她,就打发了府里的下人,偷偷地带了她出门玩。
那时候的嬛儿还很青涩,但模样格外出众,早已有了倾城之色,笑起来很馥郁灿烂,喜孜孜地剥了莲子给他吃,却不知道把莲心剔除出来,但他还是一颗颗地吃了进去,虽然很苦,但心里的欢喜和甘甜,悠悠飘扬。
苏曼接过温实初的玉壶,看着他恍恍惚惚又呆头呆脑的模样,禁不住笑嗔道:“你这个呆子,现在送我回家吧”
温实初如梦初醒,看着眼前对她笑得一脸粲然的少女,还有她手中晶莹剔透的祖传玉壶,感觉在六月天吃冰碗,浑身舒畅,还有一股难以掩饰的欢喜和幸福感。
“嬛儿,你真的愿意?”
他有点不确定地问,模样很傻气。
“你还真是呆子,我走啦!”
苏曼白了温实初一眼,径自往前走去。
流朱和玢儿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地跟上了苏曼的脚步,纷纷捂着嘴偷笑。
这位温大人真是个痴人,傻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