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春苑满堂皆欢，皇后那边听闻了这则消息，脸色不免有点晦暗不明，看着镜子里的面容微微出神。
剪秋熟稔地替皇后除去钗环首饰，小安慰道：“娘娘不必担心，玉贵人家世一般，容貌也不算拔尖，就算生了皇子阿哥，顶天了就是个嫔位而已。”
皇后抿了抿唇，语气有点捉摸不定的幽深：“这件事太突然了，沈眉庄假孕失宠，甄玉妍自曝有孕，本宫不得不深想，甄氏是运气太好，还是心思太深，怀孕三个月才曝出来，胎都坐稳了，本宫平日倒是小瞧了她去。”
剪秋略略思索后，缓缓说道：“奴婢听说，玉贵人是听了沈氏假孕被发作，心里害怕，总担心自己也会出事，所以才不敢上报皇上和娘娘。”
皇后的唇角抿成了一条没有温度的弧线，若有所思道：“玉贵人胆小也罢，有城府也罢，她算是个有福气了，新进宫的第一批妃嫔，她不是最得宠，也不是第一个给皇上侍寝，但却是第一个真正有孕，想必皇帝以后会对她颇为眷顾。”
剪秋揣摩着皇后的心思，轻声道：“如今玉贵人有孕，想必多的是盯着她的人，现在有福气，不代表以后有福气。”
皇后只是淡笑，并无再说什么。
卸了妆，剪秋服侍皇后睡下，熄了灯。
清凉殿，灯火通明，绢制的红灯高高悬挂在殿前，照得殿里殿外雪亮如昼。
华妃得知玉贵人有孕，心塞得不行，不甘心地又咬了好几根酸黄瓜。
华妃始终想不通，她的恩宠明明是最多的，为何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她心里恨恨道：“宫里的那些太医都是一群废物，还有齐月宾那个贱人，若不是当年她送来了一碗落胎药，我怎么会…如果孩子还在，想必我的小阿哥正在上书房进学呢。”
胸腔习惯性地涌起一阵阵酸楚之意，令她无法释怀，华妃用力咀嚼着酸唧唧的腌黄瓜，只觉得心里苦的好似黄连水。
“娘娘，您少吃点，小心伤了肠胃，皇上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心疼您的。”
颂芝上前心疼地劝慰，眼里亦是惆怅。
娘娘再如何盛宠，但膝下没有孩子，总觉得不踏实，都怪齐月宾那个贱人，害得娘娘如此这般痛苦。
“玉贵人有了身孕，皇上估摸着会歇在她那儿，怎么会来本宫的清凉殿？”
华妃哀婉地叹了口气，她接过颂芝递过来的清茶，漱了漱口，嘴里的那股子酸味依然缠绕在舌尖，久久不去，吃了好几口糕点，稍微压下喉咙里的酸涩不适。
“娘娘，您位高权重，如果喜欢小孩，抱养一个阿哥或格格在身边养着，也是可以的，依照皇上对您的宠爱，娘娘只要提一提，想必不难的，玉贵人若是诞下阿哥，位份低下，没有资格教养，依皇命养在您的膝下，想必玉贵人不会违背皇上的旨意。”
颂芝给华妃捶捏着肩膀，小声建议道。
华妃没好气的斜睨了她一眼，语气不悦道：“本宫想要抱养孩子，还要等到今时今日吗？不是亲生，隔层肚皮，哪里有自己生得好，本宫才不会给别人做嫁衣，何况甄家又不是什么破落户，玉贵人的父亲好歹是大理寺少卿，官位不算很高，但也不是垫底，倘若玉贵人生下小阿哥，皇上必定会给她封嫔，完全有资格抚养孩子，本宫拿什么名义去保养一个嫔的孩子？说话越发没有章法了！”
颂芝不由低头，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唯唯诺诺道：“娘娘息怒，是奴婢嘴拙，不会说话！”
华妃没有搭理她，径直往内殿走去。
夜深了，她再如何等，皇上也不会来。
正心酸惆怅之际，忽听外头周宁海尖着嗓子，高亢地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华妃闻言，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娘娘，皇上来看您了！”
颂芝在后面兴奋地喊道，声音雀跃。
华妃急忙拢了拢凌乱的鬓角，微敛衣衫，大步迎出来屈膝接驾，面上的欢喜之色溢于言表。
“臣妾给皇上请安，夜深露重，皇上怎么来了？臣妾仪容不整，都不敢出来了。”
华妃露出娇媚灿烂的笑容，口不对心道。
皇上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笑着牵过她的手，朗朗笑道：“朕的世兰怎么看都是美的，虽然不施粉黛，不簪钗环，依然是艳冠群芳，美艳不可方物的绝代佳人。”
华妃羞得面色酡红，一双妩媚的眸子顾盼流转，亮晶晶地看着皇帝，不自觉地往他的胸口轻轻捶了一下，娇嗔道：“皇上就知道取笑臣妾。”
皇帝摸了摸华妃的手，不觉心疼道：“手这样凉，衣服穿的太少了，如今酷暑过了大半，虽说白日里还有几分热气，但夜里温度就降了下来，世兰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华妃听着皇帝的殷殷关怀之语，心里一片暖意融融，微微垂眸，想到玉贵人的孕事，声音里不无落寞。
“谢谢皇上关怀，只是臣妾听说玉贵人遇喜，心里高兴，又自责自己没福气，伴驾这么多年，不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实在是惭愧。”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里隐有哽咽之意。
皇帝眸光微微一闪，有几分不自在，他瞥了眼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走的那盘腌黄瓜，不觉愧疚心疼，张开手臂，把华妃拢在自己的怀里，轻叹一声。
“世兰，生儿育女之事，强求不得，自有因果缘法，太医说你小产伤了身体，亏损的太多，还没有彻底调养过来，不要心急，缘分到了，自然会有的，即使你没有孩子，你依然会是朕最宠爱的华妃，谁也越不过你去。”
华妃小鸟似的依偎在皇帝的胸前，感觉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以及令她心安的体温，失落惆怅的心情稍微好转，轻轻“嗯”了一声。
“世兰，欢宜香，你还喜欢吗？”
皇帝揉了揉她的头发，若有所思地问。
华妃抿着嘴儿笑了笑，柔缓说道：“臣妾很喜欢，一直点着这香，欢宜香可是皇上独给臣妾的恩典，臣妾喜欢的紧。”
皇帝点了点头，唇角抿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牵着华妃的手，缓步往内室休息的居所走去。
清凉殿一夜好眠，华妃恩宠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