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生孩子不仅仅是道鬼门关,也是妃嫔登峰荣耀的好机会。
苏曼一直佛系低调,管理着手中的一亩三分地,自从芳嫔和裕嫔怀孕后,她送过去的贺礼都是中规中矩,还给太医提前查验过,绝不会被人说道,或者再泼脏水。
只是怀孕容易,生下来就不简单了。
碎玉轩的芳嫔怀孕满三个月的时候,居然无故流产了,她哭得死去活来,非说是有人故意害她的孩子,言语之中三番四次把矛头指向华妃,语气甚是不恭敬,惹得皇上还没来得及怜惜,就大发雷霆。
华妃没有坐以待毙,她虽然不忿芳嫔有孕,希望她最好早日被人暗算流产,但私下里也真没做什么,被对方如此直白的指槐骂桑,自是愤懑不已,哪里忍得住,对皇上哭诉了一番,指责芳嫔以下犯上,空口白牙地污蔑于她。
芳嫔因此彻底被禁了足,她伤心欲绝之际,不禁生了怨怼之心,开始口无遮拦,日日夜夜在碎玉轩哭诉指责:“皇上你好狠的心肠啊,你为何不相信嫔妾,华妃一直视嫔妾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是她害得嫔妾,嫔妾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小产!”
皇上听闻芳嫔禁足之后,不知悔改,甚至口出恶言,疯疯癫癫的,最终忍无可忍地下了旨,将貌似患了癔症的芳嫔打入了冷宫。
自此,芳嫔曾经的恩宠荣华,烟消云散,只能在冷宫凄惨度日了。
华妃一党自是得意,暗骂芳嫔不知好歹,没有福气生皇子阿哥。
柔则也暗松了一口气,原本她以为宜修会忍不住动手,但等来等去,芳嫔的胎都快坐稳了,景仁宫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更别提齐妃那个窝囊货,除了在自己的长春宫里捻酸吃醋,暗暗诅咒,也不敢做什么手脚。
无奈之下,柔则这才动用了隐藏在碎玉轩的眼线,每日一点点份量的药,不动声色地下在芳嫔的膳食里,太医如果不是日日前来请平安脉,也是看不出来的。
大阿哥弘晖和三阿哥弘时已经长成,苏曼和李氏看得也紧,柔则不好动手,但余下未出生的孩子,柔则绝不允许他们的母亲得意。
她没福气没了孩子,那么以后得宠的妃嫔也别想再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春华,你派人去钟粹宫传个话,命那些嬷嬷好好看顾裕嫔那一胎,不得有失。”
春华遵命,退下去传话,留下柔则满脸的怅然失意,她凝望着窗外池畔的荷花映红,碧波荡漾,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在莲花池翩然起舞,一舞惊鸿的情景。
一舞倾城,恍若人间仙,那时候的柔则美得不似凡间的女子,国色天香的容貌,曼妙绝世的舞姿,彻底迷了胤禛的心,敲开了他的心扉。
柔则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胤禛看她的眼神柔情似水,好似把所有的爱和深情都留给了她,甚至执意要迎娶她做自己的嫡福晋,海誓山盟,依稀在耳。
胤禛对她的迷恋,正中柔则的下怀,她之所以来王府看望怀孕的宜修,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额娘曾经不无懊悔,觉得不应该给宜修当雍亲王侧福晋的机会,应该令自己的柔则嫁给四阿哥为正妻,但是那个时候,四阿哥还不是雍亲王,阿玛额娘把她养的娇贵,一直觉得,应该把她的终身托在最富贵的所在,不然真真是辱没她这样的容颜和身份。
康熙爷虽然是皇帝,但他太年迈了,不适合,太子爷的地位不稳,而且太子妃早早定了瓜尔佳氏,八阿哥家里有个母老虎,十阿哥虽然身份尊贵,但不太受康熙爷的看重,挑来挑去,岁月蹉跎,乌拉那拉夫人觉得,还是四阿哥胤禛最合适,而且他现在是王爷的身份,颇为贵重。
起初,柔则还是有点羞耻心的,毕竟胤禛也算是她的妹夫,她曾经无意听到宜修的只言片语中提到过,只要她生了阿哥,就会被胤禛立为嫡福晋,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柔则觉得,这样贸贸然去勾搭自己的妹夫,多少有点上不了台面,很容易被人诟病。
但额娘却对她说,富贵和荣华才是最重要的,眼见着将军府的婚事即将迫近,柔则不愿意低自己的庶妹一头,这辈子只能做个将军夫人,以后若是见了宜修,还必须躬身行礼请安,那样的落差,是她无法接受的。
想通了之后,柔则便暗自买通了王府里的婢女,掐着胤禛回府的时间,在他大概率会经过的莲花池畔,如痴如醉地跳起了惊鸿舞。
她的计划很顺利,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柔则很满意胤禛看自己的眼神,他彻底沦陷了,她最终如愿以偿地做了王爷的嫡福晋,彻底压了宜修一头。
往事如烟,风一吹就散了,还有点凄冷的感觉。
柔则忍不住身体一缩,咳嗽了一声,心头满是唏嘘:“四郎啊,四郎,你终究爱我的美色多一点。”
宫女秋实连忙上前关了窗户,扶着柔则行至软榻坐着休息,关切叮嘱:“娘娘小心窗口风大,凉了就不好了。”
随后,另一小宫女正好端了一碗冒着热气药汤走过来,恭敬说道:“娘娘,吃药的时辰到了。”
柔则嫌恶地瞟了眼那碗黑乎乎泛着苦涩气味的汤药,伸手一推,精致的青花瓷碗立即摔在地上,“咔嚓”碎了一地,满屋子都是碎片和汤汁,一片狼藉,浓重的药味顿时弥漫开来。
侍奉柔则吃药的小宫女吓得脸色一片煞白,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诚惶诚恐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秋实斜了小宫女一眼,低斥道:“没用的东西,小心烫着娘娘,还不快下去领十个板子。”
小宫女心里委屈,但不敢求饶,低眉顺眼地退下去领罚。
秋实和春华都是柔则的陪嫁宫女,在永寿宫最有话语权,她看着地上的狼藉,招呼了其他宫人来打扫干净,凑在柔则身侧低声道:“娘娘倦了吧,先睡一觉吧,一会儿再喝药也是一样的。”
柔则轻声“”了一下,在秋实的小心搀扶下之缓缓进了内殿,被伺候宽衣,微微阖上眼,沉沉睡去。
短暂的梦里,她看见自己早早夭折的孩子,看见了苗氏和甘氏凄惨雪白的脸,还有芳嫔身下的一滩鲜血,无数道声音在哀嚎发怒,柔则惊叫了一声,翻坐了起来,感觉内里的小衣浸湿了一大片,黏糊糊地粘在背后。
柔则不舒服地蹙了蹙眉,刚想喊春华和秋明的名字,却听到熟悉醇厚的声音低低地在身后响起,久违的音色。
“阿柔,你做恶梦了?”
柔则反应过来,泪眼朦胧地看着渐渐走近的皇上,声音难掩惊讶小,低呼道:“皇上,你怎么来了?”
皇上在她的侧,轻柔擦了擦柔则眼角微干的泪痕,歉然道:“阿柔,这些日子身体还这么差吗?是我疏忽你了,不要哭,朕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柔则心酸地伏在皇上的怀里哭泣,她都分不清自己是真情还是假意,呜咽道:“皇上,臣妾好想你,臣妾做了个恶梦,梦见咱们的孩子,他在对我哭,对我笑,那么的讨人喜欢,令人心疼。”
皇上叹了口气,似是触动了往日的柔软心肠,他叹息着,紧紧搂住了柔则单薄的身子,安慰道:“阿柔,过去的就忘了吧,不要再执着了。”
柔则的身体微微一僵,心里冷笑不已。
失子之痛,如何能忘?
柔则既怨又恨,皇上没了一个孩子,还要其他的孩子,但她呢,没有二阿哥,就再也没有了机会生第二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