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没有熬过下半年的凛冽冬日,他的身体早被朱砂丹药亏空了,毫无生机,最后不甘地咽了气。
皇帝薨逝后,雍正立储的遗诏用黄纸密封着,放在正大光明匾之下,五阿哥弘昼的名字赫然跃目,朝臣附和跪拜,并无异议。
五阿哥弘昼顺利登基,正式开启了乾清元年。(解释一下:弘昼当皇帝,就不用乾隆的年号了,稍微改一下。)
苏曼胸口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甄嬛在形同冷宫的永寿宫内,凄凄惨惨,没有挨过三年,郁郁而终,下场和景仁宫宜修差不多,再不甘又如何,总要认清现实。
苏曼得知这则消息,当即屏退众人,慢悠悠地告诉有些疯疯癫癫的甄玉隐,熹贵妃,哦不,应该是甄贵人殁了。
甄玉隐陡然尖叫一声,浑身抽搐了一下,彻底昏厥了过来。
这些年,苏曼看着甄玉隐装疯卖傻,只是玩味一笑,并不揭穿她的把戏。
甄玉隐对果郡王并没有彻底死心,还以为等甄嬛成了皇太后,降下懿旨,把自己解救出这道囚笼,只是她等啊等,却等来长姐比她早走一步的噩耗。
再没有指望了,甄玉隐整日里以泪洗面,时不时地嚎上一嗓子,好似装疯装久了,神经也有点不正常了,只有叫着果郡王的名字,才稍微清醒点,那样凄凉而无助。
半个月后,老娄婆子照常给甄玉隐送饭时,习惯性地用眼觑了一下里头的情景,立即吓得屁滚尿流,狼狈地跌坐在地上,饭菜和汤汁洒了一身一地,亦浑然不觉。
原来甄玉隐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悬梁自尽了,她的舌头伸得老长,把老婆子吓得半死,都快尿失禁了。
果郡王得知此事后,叹息了一阵儿,独自一人在书房枯坐了好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曼温言安慰道:“王爷,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过伤悲,甄氏的丧礼,妾身会好好地操办,就以侧福晋的身份下葬,好歹她也曾侍候王爷一场。”
果郡王闻言,稍微恍了恍神,深深地看着苏曼,似是感慨,又像是追忆。
“你有心了,人都没了,往日种种,也都云消雾散了。”
苏曼淡淡地“”嗯”了一声,人都死了,她还计较啥,还不如把对方的丧事办得风光体面点,果郡王心里也会更加感激她的大度。
新帝守丧三年后,如花似玉的秀女开始涌入后宫。
太后耿氏为了感念沛国公府的襄助之恩,选了孟静娴长兄的嫡女孟兰馨进宫,新帝亲封她为淑妃,居翊坤宫,颇是厚待。
苏曼曾见过这个便宜大侄女,孟兰馨生得花容月貌,很是不俗,性格却与原主相差甚远,进宫后也安分颇有几分城府心机,弘昼对她格外宠爱。
这辈子,果郡王没有提前狗带,叶澜依也没有割腕自杀,因着苏曼和她的关系还不错,当今太后虽然察觉了雍正之死有几分猫腻,但只装作不知道,新帝还封了叶澜依为宁太妃,抚养着甄贵人的一双儿女。
对于耿太后来说,雍正多活一天,弘昼的储君之位就悬一天,没有真正落到实处。
皇帝彻底驾崩后,耿氏歇了口气,她本就对雍正没什么感情了,隐忍低调,温婉贤淑,不过为了儿子能够登上皇帝的宝座。
果郡王的年纪越来越大,他早已不指望身体能够好起来,活一天算一天,有点消极厌世。
舒太妃去世后,果郡王非要坐着轮椅奔丧,苏曼劝不过,只能由着他去了。
只是果郡王无意听到甄嬛病逝在宫中的消息,回到府中便大病了一场,原本苍白的肤色渐渐暗黄,眼睛里彻底失去了光采。
苏曼请了太医为他精心诊治,都说是心病难医,估计大限也就这年的时间了。
“王爷,请你看在元澈的面子上,好好保养自己,妾身求你了。”
苏曼伏在他的床头,哀哀哭着,很担心他一时想不开,没了生存的意愿寻死。
“静娴,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是吗?”
果郡王老了,病了,但还不算太糊涂。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苏曼看,语气有点冷淡,好似有点怨怪苏曼一直瞒着他。
“王爷误会妾身了,宫里的事情太多太杂了,妾身根本就没怎么关注,一心扑到王爷的身体和元澈的学业之上,并非有意隐瞒王爷,你我多年的夫妻之情,虽不说有多么恩爱缠绵,但相敬如宾也算得上,王爷疑心妾身是故意为之吗?妾身也没必要这么做啊。”
看着苏曼泪眼朦胧,言辞真挚,果郡王吁了口气,暗自苦笑:“他的确糊涂了,怎么怀疑静娴呢?即使他不爱她,也得相信尊重她。”
后来还是阿晋主动出来背了黑锅,果郡王狠狠地把他责罚了一顿,此后再也没有疑心过苏曼,当然这是后话了。
“王爷,不论你有什么心结,还望你替元澈多想想,再过几年,澈儿也该娶妻了,王爷慧眼,还得帮澈儿挑一个出色的福晋才行。”
果郡王想到儿子,心下一软,不禁失笑:“澈儿的福晋有你相看,我很放心,你娘家的侄女不是经常过府来玩吗?那孩子是叫兰月是吧,看着就挺不错的,澈儿和她也相处得融洽,将来若是成婚,表哥表妹,也算是亲上加亲。”
兰月是孟静娴的小侄女,宫里孟淑妃的胞妹,生得玉雪可爱,很是讨喜,孟大嫂似乎很想把小女儿嫁给元澈,经常寻着由头把兰月送来王府小住,一来二去,果郡王也听说了这个兰月的名字,还见了几次,对她的印象很不错。
“王爷说什么胡话呢,月儿的确不错,妾身是很喜欢,只是把她当作女儿般疼爱,澈儿也把她当作妹妹看待,又没其他的意思。”
苏曼笑嗔道:“何况澈儿是王爷独子,将来必定要承袭爵位,他的未来福晋必须得稳重点,我这小侄女好是好,就是被大嫂养的太娇气了,受不得一点委屈,妾身以为,月儿不太适合元澈。”
最重要的是,苏曼并不提倡表哥娶表妹,近亲结婚多少有点风险,她不希望未来孙子有啥瑕疵。
果郡王沉吟片刻,并没有多言,只是徐徐说道:“无妨,等澈儿大点再说,也要他自个儿中意才行。”
苏曼听他说话的语气有点精神,稍微放心了点,各种补品轮流做,精心地给果郡王补身子,只是他再如何吃,依然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头发鬓白如霜,看着越加苍老了。
岁月流转,元澈成年后,被皇上加封为铁帽子亲王,十七八岁的年纪,屋里不仅没有侍妾,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放。
孟大嫂问起这事来,甚是疑惑。
苏曼只是笑道:“这是我吩咐的,澈儿娶了福晋,生了嫡子之后,再给安排侧福晋和格格,免得我抱不到嫡孙。”
孟大嫂的心思越发活络,先把苏曼夸赞了一顿,说是她这样的婆婆天下难得,又立即把话题扯到自己待字闺中的小女儿兰月身上,开始王婆卖瓜。
“静娴,不是嫂子我自夸,月儿不仅模样生得好好,琴棋书画亦精通,只是眼光太高了,她姐姐是淑妃,皇帝那样宠爱,作为妹妹,自是不愿意找个差皇帝姐夫太多的夫君,妹妹你看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好儿郎,给你嫡亲的侄女撮合一下啊。”
孟大嫂这话说的十分明显了,想要苏曼亲口说出“”亲上加亲”这句话。
苏曼自是不愿意,兰月心气儿太高,脾气也不算和顺,若是真嫁给元澈,估计小夫妻俩也爱闹矛盾,何况元澈也曾透露,他只当月儿是妹妹,并未有男女之情。
苏曼微敛笑容,只道自己这些年一心伺候王爷,深居简出,哪里知道谁家有好儿郎,委婉的拒绝了。
谁知次日,原主的母亲章佳氏也来说这件事,想必是孟大嫂撺掇的,苏曼只能语重心长地对老太太解释。
“母亲,不是女儿不满意兰月,而是有苦衷啊,孟家已经有了一位淑妃,还有个皇子外孙,哥哥们的官位也不低,何必营造出烈火烹油之势,引来皇上的猜忌呢?母亲应该知道,甄家是怎样的结局,您好好思量一下,就不会觉得亲上加亲有好处了。”
章佳氏略略思索片刻,方觉得后怕。
甄氏一族早已没落,但当年是何等的煊赫繁华,宫里头出了个贵妃,还出一个郡王福晋,另一个侧福晋被废暂且不算,后来却引来皇帝的忌惮,结局甚是悲凉。
贵妃早死了,甄家三姐妹,如今只剩慎郡王福晋甄玉娆还在世,不过她没有生下嫡子,心急之下,就把自己的陪嫁婢女送上了丈夫的床。
虽然后来抱养了婢女的儿子在膝下,但却因此和慎郡王彻底生分了,夫妻俩的情分日益淡薄,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善终。
拒绝了孟家的女儿,苏曼开始给元澈挑选嫡福晋,京城的名门闺秀太多了,想要做她儿媳妇的千金们排成排。
挑来挑去,苏曼都挑花了眼。
苏曼最后尊重了元澈的心意,选了出身一般,父亲只是从五品工部员外郎的喜塔腊氏为嫡福晋。
喜塔腊氏闺名叫玉淇,是个稳重端庄的女子,生得十分的美貌有气质,婚后和元澈举案齐眉,十分恩爱,苏曼彻底放了心。
果郡王对此甚是满意,他从不看重出身,只要人品端方,儿子喜欢就行。
元澈成婚后,果郡王彻底没了牵挂。
他去世的前一日,宫里的灵犀公主和她的姐姐胧月一样,和亲蒙古,宫外的弘历和原来的侍女高氏成了一对怨偶夫妻,经常互相指责,生活一地鸡毛。
苏曼遵循孟静娴的心愿,成为了果郡王的嫡妻,与之白头偕老,果郡王刚闭眼,她也没有多待,安静地脱离了原主的躯壳,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