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她们问及原由,苏曼只是舒缓一笑,故作谨慎小心的神态,解释道:“我要请的这位徐太医,我私下详细查过他的底细,看似庸庸碌碌,不太起眼,但底子干净,为人忠厚,加之他年纪稍大,自是有一番阅历,请来给眉姐姐看诊一番,我也稍稍放心。”
沈眉庄不禁失笑,颇为动容地道:“陵容你也太过小心了,我感觉身体无碍啊。”
苏曼不置可否,淡淡睇了她一眼,指了指那她面前桌子上那一碗喝得干干净净的酸梅汤,意有所指。
“姐姐这么爱吃酸,还吃这么多…很像是我娘怀我弟弟年哥儿时的情状,说不准是有喜了,若是有了身孕最好,若是没有,也得请太医开个方子好好调养一下身子才是。”
沈眉庄怔忡片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倒是甄嬛的双眼登时迸发出激动的光彩,压低声音道:“陵容,你的意思是…眉姐姐有可能是怀了身孕?”
再看沈眉庄,她已然喜不自禁,双手不自觉地轻轻捂住了平坦的小腹,那副小心翼翼的保护姿态,十足的慈母的情怀。
苏曼暗自叹了一口气,忙不迭解释出言说道:“两位姐姐,小声点,这个我也说不准,只是猜测而已,听说孕妇大多爱吃酸或者辣的,民间素来酸有儿辣女这类说法,向来两位姐姐应该有所耳闻,但眉姐姐是否真的怀有身孕,还得让太医亲自来定论。”
没多时,徐太医颤颤巍巍地进了闲月阁,躬着身子,准备给三个小主请安。
沈眉庄心底怀着美好的期待,见徐太医的年纪都快做她爷爷了,忙不迭唤对方起来,并让采月给对方搬了一个宽大的软椅过来。
“徐太医,你且坐吧,这个方子劳烦你看看是否不妥?”
沈眉庄把之前江穆炀给她的助孕方子递了过去,神情忽的变得有几分紧张不安。
苏曼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徐老太医的表情变化,他的脸色原本是淡淡的,倏尔变得有几分难看,随即又努力克制了下去。
“徐太医,你也算是太医院的老前辈了,可看出这法子的特殊之处,是不是能够令妇人生男孩的助孕药方?沈贵人这些时日一直嗜酸,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苏曼斟酌着措辞,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微臣说不准,还得摸一下贵人脉象才能下定论。”
徐太医嘴唇蠕动了几下,神情肃穆道。
采月闻言,立即上前给沈眉庄雪白的手腕上搭了一方缠花软纱绢,徐太医微微蹲身,一番望闻问切后,眉头越皱越紧。
“徐太医,如何了?沈贵人是否有喜了?”
甄嬛心思敏捷,秀眉微微蹙起,已然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回小主的话,沈贵人并没有喜脉之症。”
徐太医抿着唇道,心头暗道不好。
沈眉庄脸色瞬间苍白下去,流露出一股落寞失望的颓然之气,只是听到徐太医后面的问话,不由怔愣了片刻。
“贵人近些时日是否有身体倦怠、不想动弹的情况?除了爱吃酸食,对稍微油腻的食物敬而远之…”
沈眉庄一脸狐疑地点点头,闷声闷气道:“的确如此,我这是得了什么病啊?”
徐太医肃然摇头,神色颇为古怪。
“这…回贵人的话,您并没有生病,只是…这张助孕法子出了问题,但也不全是它的作用,微臣发觉,贵人体内不知何时掺进了少量的药物…”
他微微沉吟,似是在斟酌措辞。
沈眉庄的俏脸吓得雪白,甄嬛亦是惊骇不已,紧紧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徐太医,但妨直说吧,这里也没外人。”
苏曼揪着手里的丝帕,忍不住催促道。
徐太医这才叹了口气,皱了皱眉,把沈眉庄身体症状似是有假孕之像娓娓道来。
沈眉庄倒抽了一口凉气,许久缓不过神来。
最后由甄嬛送走了徐太医,几番叮咛对方不要这件事泄露出去,又封了一袋子金瓜子给他,这才缓缓倚靠在横椅上,满脸忧虑地看着沈眉庄。
“眉姐姐,好险,江穆炀居心叵测啊!”
沈眉庄一口雪白贝齿差点咬碎,她微微闭了眼,似是从噩梦之中挣扎出来,后背不自觉地沁出了好几层粘腻的冷汗。
她只是求子心切,但却不傻,此刻方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落入华妃设计的陷阱里。
江诚、江慎这两兄弟摆的一道瞒天过海之计,当真好算盘,沈眉庄略略思索一番,心头大恨,给她开助孕方子的江穆炀必然是华妃那边安排的人。
“依我言,若是此事是华妃精心设计来陷害眉姐姐的,必有后招,咱们千万不能打草惊蛇了,看看他们到底玩什么花样,想出好的对策,给对方一个反击。”
苏曼用丝帕轻柔地拭去沈眉庄额角沁出的缕缕薄汗,语重心长地说道。
甄嬛脸色沉重,赞同地点了点头,心里也有点后怕和愤懑,幸好陵容心思细腻,为人机警,不然温太医不在,她一时半会也恍不过神来。
“陵容,这次多亏你了。”
沈眉庄满脸的感激之色,紧紧握住苏曼的手,眼圈微微发红。
“眉姐姐,莫要说这些见外的话,华妃势大,嫉妒心强,你我若是不扭成一股绳团结起来,以后估计都没有好日子过,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以皇上对眉姐姐的宠爱,何愁没有诞育皇嗣的一天,劝姐姐切不要露了心思,着了旁人的道。”
苏曼握住眉庄和甄嬛的手,一脸诚挚地安慰道。
她这样横插一杠,让隐藏的阴谋露出了冰山一角,解了眉庄的假孕之祸,也算是弥补安陵容曾经对沈眉庄的算计吧。
日子慢悠悠地过去了,行宫的生活相对悠闲,眼见着离温宜公主的周岁生辰也就半个来月,雍正扬言要按宫中仪制操办,皇后便在某次请安之日谈起此事。
皇后侃侃而谈,满脸的慈爱,雍容端庄,言语之处尽是对温宜的喜爱和看重,曹贵人自然喜不自禁,忙不迭地谢恩。
“多谢皇后娘娘,嫔妾感激不尽。”
请安散会后,苏曼看着曹贵人三言两语将甄嬛和沈眉庄请了去,也不多言语,微微一笑,提前走了。
江诚的真面目已经昭然若揭,沈眉庄也不会那么傻,被曹贵人三言两语还有刘畚的假诊断糊弄过去,以为自己怀了龙胎,何况有甄嬛在侧,她的心思向来敏捷,苏曼也不用为她们过多担心。
这一次,华妃的计谋注定要落空。
苏曼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如此,她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替真正的安陵容偿还了眉庄的一桩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