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丽嫔被打入冷宫,华妃协理六宫的权利也随即被雍正剥夺了,各种曲意,有心人自然是能够猜度几分,一时间翊坤宫沉寂了下来,门庭冷落。
苏曼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假象而已。
她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君恩虽然不浓,但比起曹贵人、富察贵人要好上许多。
闲暇时,偶尔去碎玉轩和甄嬛烹茶聊天,一起绣绣香囊手绢,不过总能碰到生得圆润可爱、一股孩子稚气的淳常在。
虽然觉得后宫的女人没有多少纯粹单纯的,但苏曼面对那样爱撒娇撒痴的女孩,总是不忍多想的。
淳常在最爱腻着甄嬛,莞姐姐长,莞姐姐短的,亲昵地好似自家姐姐一般,对苏曼虽不太热络,但也会脆生生地以“安姐姐”相称,彼此的关系还过得去。
“莞姐姐偏心,对安姐姐这么好,又是花儿又是点心的,淳儿都要吃醋了。”
淳常在嘟着粉嫩的唇,瞟了眼淡笑不语的苏曼,习惯性地朝甄嬛撒着娇,乌黑银水丸似的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别提多机灵俏皮了。
“瞧你这小嘴巴翘的,都快要挂油壶了,也不怕陵容笑话,得了,这碟莲蓉糕和百合酥都是你的,可别吃撑了闹肚子哭鼻子才好。”
甄嬛对年岁不大的淳常在很是投缘,看着她如此天真烂漫,不禁联想起在家中的幼妹玉娆,自是心疼爱护,看着就心生欢喜。
“要说偏心,我只看到莞姐姐对淳儿你的偏心,这碎玉轩多少好吃的都进了你的肚子里,要不要我仔细清点一二?”
苏曼眨了眨眼,凑趣儿调侃道,弄得淳常在脸色通红,不好意思地钻进了甄嬛的怀里,嘴巴不住嘟囔着:“安姐姐真坏,就知道淳儿,不理你了!”
她对淳常在谈不上多喜欢,但也不讨厌,言笑晏晏之余,总感觉自己是多余的一个,往后去碎玉轩的次数就少了许多。
转眼到了暑夏时节,天气越发酷热起来,各宫里也开始供着冰,冰碗和时鲜的瓜果亦成为各宫娘娘小主的挚爱小吃。
雍正怕太后身体吃不消,提前带着后妃们前往圆明园行宫避暑,作为有点宠爱的苏曼也在此次随行的队伍名单里。
繁英阁,苏曼懒起梳妆,穿了件家常的玉兰色薄裳,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发髻处别了几朵新摘的木槿花,素雅又清爽。
屋子里早已供着冰块,雁儿服侍她用过早膳,又吃了几块凉丝丝的冰镇西瓜,苏曼这才觉得通体舒服了点。
“小主,宝鹃刚才过来回话,皇上去碧桐书院看莞贵人了,后来又和果郡王去了狩猎场,沈贵人住在闲月阁,您要去问候一下吗?”
雁儿觑着苏曼懒洋洋的神色,小心地问道,她家小主自幼怕热,天热就没什么精神头,只爱歪在阴凉的屋内睡懒觉,胃口也不是很好。
“雁儿,给我梳妆,眉姐姐的闲月阁离我这边最近的,理应去看看她的。”
苏曼支起身子,朝雁儿吩咐道。
“是,小主。”
雁儿利索地打开织锦梳妆盒,里头层层叠叠,分外精致,水粉胭脂和各色钗环,一应俱全。
有的是从安府带进来的陪嫁首饰,夫人亲自到珠宝阁给小姐打造的,有的是进宫后皇上娘娘们赏赐的珠宝簪钗,琳琅满目,华光溢彩。
“简单点就好,眉姐姐又不是外人。”
苏曼淡淡提醒道,好不容易到宫外消暑,雍正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了甄嬛身上,她也无需太多珠玉粉饰。
雁儿微笑应着,先拿了把篦子梳理着苏曼微微打结的发丝,然后换了把白玉梳由上而下地仔细打理着,活络一下头皮血液。
没多大会功夫,苏曼看着菱花镜子中淡扫蛾眉、略施粉黛的脸庞,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重新梳起的云髻边除了簪了浅色的木槿花,还斜插了一支碧玉镶宝的流苏簪子,不甚繁丽,却也清新得体。
随意披了件外罩的淡粉罗衫,苏曼步履轻快地去了闲月阁。
途中虽然有刺眼的阳光透过青绿耸立的巨树枝桠投射下来,却也不太强烈,所到之处小桥流水,藤萝环绕怪石,潺潺水声,更添了几分清凉之意。
刚踱步到闲月阁门前,就有个看着眼生的小宫女屈膝行礼,规矩地朝内侧堂屋传话。
沈眉庄的贴身宫女采月笑吟吟地走出来,将苏曼和气地迎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说:“安小主来的巧了,莞小主也刚刚过来,就在里头呢。”
苏曼婉然一笑,面色不禁露出几分喜色,几步踱进屋里,清凉之意瞬时席卷全身。
“陵容,你也来了。”
甄嬛眉眼欢悦地上前拉住苏曼的手,唇角噙着梨花落雪般的莹莹笑意。
“姐姐,你们聊些什么呢?”
苏曼随着甄嬛拉着的手,顺势坐在眉庄榻旁的红木软椅上,抿着嘴问道。
“陵容来了正好,我刚还和嬛儿说起一件事,我前儿得了一张甚好的助孕方子,你也不妨调养一二,早日诞下皇嗣,为日后的前程做打算才是。”
沈眉庄缓缓放下盛过酸梅汤的白玉瓷盏,清莹莹的白瓷,红艳艳的残留汁液,空气里还余留着一股酸甜之气。
苏曼闻言,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立即涨红了脸,佯装做出一副羞赧的小女儿情状。
“眉姐姐说笑了,陵容…哪有这样的好福气?”
话虽如此说,苏曼心里却暗暗决定,这辈子不开启生儿育女这条线,反正原主的诉求重心不在于此。
“害羞什么?都是自家姐妹,如今我们身在后宫,自是要一路扶持的,若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以后也不愁失宠失意了,膝下有孩子绕膝欢笑,就算没了宠爱也是不惧的。”
沈眉庄若有所思道,朝近侧服侍的采月扬了扬手,“这酸梅汤做得真真入味儿,再给我盛一碗。”
采月略略踌躇,迟疑道:“小主你喝得不少了,新做的已经没有了,还是换点其他的点心吃吃吧,莫要酸坏了肠胃才是。”
苏曼微微抿紧唇瓣,渐渐明白沈眉庄应该入了圈套,于是故作不解。
“姐姐这般嗜酸吗?这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请温太医来瞧瞧吧,听说温太医的医术甚好,人也忠厚老实,应该可以信赖。”
甄嬛点头称道,接着说:“我也是这样想的,的确应该好好瞧瞧,尤其是眉姐姐那个助孕方子,我总觉得…哪里不妥。”
沈眉庄不以为然地笑笑,她也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用这助孕方子之前也打听仔细了,深思熟虑之后才敢使用,应该错不了。
只是碍于苏曼和甄嬛的关心和盛情,沈眉庄也不好直言拒绝,挥了挥手,吩咐白苓去请温太医过来闲月阁一趟。
苏曼缓了神色,和甄、沈絮絮说着其他的家常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白茯回来禀告说,温太医临时被其他的事绊住了,听说是给国公家的老太爷看病去了,一时半儿都不在行宫。
甄嬛只得作罢,苏曼却问:“除了温太医,还有哪几位太医坐诊?”
白苓略略思索,立即恭敬回答道:“奴婢去时,还看见一位三十来岁,名叫刘畚的太医,还有一位正眯着眼打盹儿,年纪颇大,留着大嘬胡子,姓徐的太医。”
徐太医?苏曼想起之前给自己治风寒的老大夫,看上去慈眉善目,行事低调,向来是给低阶妃嫔看病的,脚踏实地,不趋炎附势。
“雁儿,你去把那位徐太医悄悄地请过来,就说是我贪冰吃坏了肚子,请他过来瞧瞧,切莫惊扰其他人。”
雁儿点点头,应声去了,甄嬛和沈眉庄面面相觑,甚是疑惑,不明白苏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