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一停,我就离开。
此地不可多留……
我再看向窗外,心中又一次生出不舍。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对我这个通缉犯来说,几个月的平静生活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这么一想,还真是辛酸。
“墨普德斯先生,您最近有些过度劳累了,请多多注意休息,适量运动。”艾米丽走来,将装着药的纸袋递给了我。
接过纸袋,我一边道谢一边从身上翻找钱币。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找了一番,我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回声的踪影。
这时我才猛地想起——今天出门没带钱。
心底泛起凉意,我缓缓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奥尔菲斯。
而奥尔菲斯脸上仍挂着虚伪的微笑,仿佛看不懂我的暗示。
当然,他是假装看不懂。
想也是,若身份掉转,我大概也不会借钱给他。
而一旁的卢卡,则看出我的窘迫,大方地从钱包里为数不多的纸币中抽出一张递给了艾米丽。
看着卢卡钱包中稀少地回声,我不禁有些疑惑。
他的吃住都由政府解决,平日里也不见他沾染烟酒,也没有什么重大娱乐活动,怎么生活还这么拮据。
还是说钱都放在家中?
说起这个,我也得赶紧回家了——我可不想积蓄再被偷一次。
这般想着,我拿起雨衣准备离开。
说曹操曹操到,不过这次到的并非是人,而是我不知所踪的积蓄。
穿着雨衣,玛尔塔进入了诊所。
看着身着警服的对方,我心中多少有些紧张,但不能表现出来。
没有过多解释,玛尔塔只是将一沓纸币交给我:“墨普德斯先生,警局最近查获一起盗窃案;据犯人所述,这份现金属于您。”
缓缓接过纸币,我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色与窗外的街道,并尽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
她貌似,真的只是来归还我的积蓄的。
“谢谢。”我低声道谢,心中仍戒备着。
不知对方是如何我是失主的,但我也不想去追究。
反正,我也要离开此处了。
或许今夜,我可以趁着夜色与雨势离开这里;又或者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借着钓鱼或野餐的名义一去不复返。
正当我思考着何时离开比较好时,喉咙莫名发痒。
自然而然地,我不自觉地咳嗽了几声。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头也有些晕——我感冒了。
这无疑是个糟糕的发现。
若是平时,我可以安心修养些日子。
但逃亡途中医疗条件恶劣,鬼知道会不会因此恶化成肺炎后要了我的命。
听天由命吧。
我望向窗外的天空,心中竟有些悲凉。
事到如今,我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把刚才卢卡垫付的钱还上,我将积蓄收起,和卢卡一起离开了诊所。
回到德罗斯公寓,温暖的房间给了我一丝慰藉。
回味起风雨中的寒冷,我越发喜欢这间房来。
面积不大,但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不用去和亲戚挤在年迈的木屋内,不用睡在战俘营般的宿舍或杂乱的仓库中;也不同于旅途上的颠簸……
可惜这温存即将要结束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感叹着看向窗外丝毫没有停歇的雨势,思考何时动身。
就在这时,一抹黑色从深邃的雨幕中飞来,稳稳地落在窗边。
是一只玄色乌鸦,嘴里还叼着什么。
仔细端详,我发现它口中的东西竟是两张马戏团的入场券。
听闻乌鸦喜欢亮晶晶的东西,难道这家伙是想用入场券换些硬币?
但是这个乌鸦,怎么这么像,像……噩梦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从一只乌鸦身上品出了几分噩梦的气质。
仔细回想,噩梦长得也确实像一只乌鸦,身上也时不时有鸟羽飘落。
就在我思考时,那乌鸦竟发出了噩梦的声音:“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而且你生病了不是吗?要好好休息才是。”
说着,他将那两张入场券放在我手边:“这是喧嚣马戏团的入场券,等病好了和朋友一起去看吧。”
这乌鸦还真是噩梦。
仔细端详着那入场券,确实是喧嚣的,从上面看也看不出什么猫腻。
或许,它是真心想邀请我去看马戏?
这个猜想,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却又是当下最合理的猜想。
不过,我大概没机会去看马戏了。
说起喧嚣马戏团,我又想起麦克的那双星星眼。
那真是上好的藏品啊,以后大概没机会见到了吧。
我并非一个精神病人或亡命徒,我也不忍心真地动手去将他的眼珠剜下。
其实,在我犯下那次错误之前,我一直有着光明的未来。
虽然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藏在这光明下就是了。
或许是看出我还是想要离开欧利蒂丝,噩梦再次开口:“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如果你试图逃跑,肯定会有血光之灾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伊莱。”
开始讲玄学了吗?下一步是不是就是威胁?不过,它也认识伊莱?
无论会不会有血光之灾,我都会踏上旅途——死在路上总比死在监狱好得多。
如我所想的,噩梦见我冥顽不灵便开始了威胁:“如果你逃跑的话,警员肯定会找上你的。”
说得我不跑就不会被抓一样。我对此嗤之以鼻。
察觉到我的不死心,噩梦竟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就不得不对你动手了。”
动手?什么动手?话说一只鸟竟然会叹气。
微微后退,我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动作,提防着进攻。
然而,噩梦并没有变回平常那副高大模样,而是维持着乌鸦的模样,缓缓飞入房间。
趁我还没反应过来,它就拉开我的抽屉,将我用来逃亡的资金叼走了大半。
反应过来的我急忙扑上前,想要拦住它。
轻松躲过我的攻击,噩梦在屋中盘旋了一会从窗口飞走了。
“等你不想走了,我自会把钱还来;还有,我让奥尔菲斯给你批了几天带薪假期,好好休养吧。”说完,他就拍着翅膀飞走了,只留我一人在原地哀嚎。
辛辛苦苦连轴转了这么些天,把自己累进了医院,好不容易凑够了逃亡的钱,今天又被乌鸦叼走了。
现在我的内心只有崩溃。
无声哀嚎着,我气极反笑,心想:我还不如去跳河呢,起码落个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