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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疥疮

    皇上与舒贵人感染疥疮,双双病倒。

    得,又开始在奇奇怪怪的时间点走“史实”路线了。

    海兰怀胎七个多月,肚子又大得出奇,随时可能生产,明珠本想隔绝延禧宫与外界的来往,一心守着自家的孕妇和胎儿,没成想弘历病中声声呼唤的都是“娴妃”,李玉就屁颠屁颠地把她找过去给弘历侍疾了。

    无奈何,明珠只能放下所有事务,再三叮嘱惢心、叶心和澜翠照顾好海兰,壮着一腔孤勇去了养心殿。

    一路上,来往宫人的眼神中不乏敬佩和羡慕,等到了养心殿,发现众嫔妃基本上都来齐了,神情中满是对“侍疾”这一事项的渴望,望向明珠的目光又羡又妒。

    ……要不,让给你们吧。

    冒着生命危险,日夜不息伺候奴隶主难道是什么美差吗?

    搞得像男人是什么特别知恩图报的东西一样……

    陈阿娇失宠,是因为她娘家的助力不够多吗?

    李三狼的王皇后被废后,是因为在丈夫落难时对他不够好吗?

    不舒服就去找太医!她又不会治病。

    蒙着厚厚的面纱走进卧室,富察琅嬅已经在里面待了许久了,病床上躺着一个身上长满红疹子的弘历,门口还杵着一个恨不得把自己包成粽子的秀贵人。

    哟,这个保护措施不错,比只蒙个脸安全多了。

    瞅见了明珠,秀贵人刚张嘴叫了几声,就被床头的富察琅嬅厉声喝止,蔫吧着乖乖闭上了嘴。

    明珠没理她,往两人中间一站,维持着这个不尴不尬的距离,敌不动,我不动。

    四个人连成一条直线,诡异而僵硬的沉默着。

    和历史上的孝贤皇后一样,富察琅嬅拖着病体硬生生从床上爬起来,事必躬亲,为皇上侍疾。

    望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血丝弥漫的双眸,和宽大衣袍下遮不住的消瘦肢体,明珠觉得有些难受。

    她是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奉和普世的贤妻良母价值观,像溺水的人牢牢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硬撑着赶来“侍疾”。

    可她自己卧病在床时,又有谁来探望呢?

    “皇后娘娘,你的身子已经这么弱了,理应避疾休息才是,不该来的。皇上感染了疥疮,自有嫔妾们和太医料理,您又何必劳心劳神?”

    明珠试图劝富察琅嬅撒开手去休息一会儿,结果是适得其反。

    琅嬅在面纱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嘲弄道:

    “都是千年的狐狸,娴妃妹妹就不用在本宫这儿整那么多弯弯绕绕了。本宫不该来,妹妹你难道就是该来的了?”

    明珠老实应答:“是皇上特意宣嫔妾来的。”

    她实话实说,却把琅嬅气得够呛。

    忽有宫女端着一铜盆热水进来,秀贵人守在门口,劈手夺过,殷勤地端到富察琅嬅面前:

    “皇后娘娘,热水来了,可以给皇上擦拭疥疮了。”

    她看都没看亲姐姐娴妃一眼,琅嬅从她的乖巧柔顺上体会到了久违的掌权感,轻咳一声,将搭在盆沿上的白毛巾浸入水中,拧至半干,温柔细致地给床上的弘历擦拭。

    也是难得。

    擦完了背部,要把人翻个面儿擦另一边。富察琅嬅瘦弱乏力,秀贵人和明珠合力把弘历抬起来,像煎鱼那样艰难地翻了个身。

    许是有谁手劲使大了,昏迷中的弘历竟然哼了出声,含含糊糊的好像还说了个什么名字。

    “……青樱……”

    听清楚了,是青樱。

    富察琅嬅神情一僵,装作没听到。

    “……青樱……”

    “……在哪……青樱……”

    明珠都有些同情富察琅嬅了。

    “皇上,您在喊臣妾吗?臣妾在这。”

    事情逐渐演变成:弘历光着身子在龙床上躺着,富察琅嬅咬着牙一遍一遍给他擦洗身子上的疥疮,秀贵人一遍一遍端热水倒脏水换新毛巾,明珠就负责坐在床边,一声一声回应他的呼唤。

    多么尴尬的一幕。

    而且非常不合理。

    在明珠的强烈要求下,富察琅嬅“不得已”改用了轮班制。

    本来是她和秀贵人负责白天,明珠负责晚上;后来改成了弘历意识较为清醒的时候是富察琅嬅和秀贵人,睡熟了是明珠和其他宫女。

    ……小家子气。

    历史上,孝贤皇后衣不解带照顾了乾隆百日。

    也就是说,明珠这次也得跟一个疥疮病人待满一百天。

    她挺怕死的,毕竟日子好不容易才过得有点声色,巴不得躲得远远的远离传染源。

    在这期间,富察琅嬅严禁一切嫔妃前来探望,让宫人把养心殿围得密不透风,半数太医都被关在里面医治皇上和舒贵人。

    不知道舒贵人为什么也会感染这个疥疮,她那边是宫女贴身照顾,但也够了。

    然后皇宫又流言四起了。

    “哎,你听说了没有?皇后娘娘不许任何人来探视,就是为了霸占皇上,免得有人来跟她争宠呢!”

    “当然听说了!婉常在都跪在宫门口苦苦哀求了,皇后娘娘还是不愿放她进来,真是有够善妒的。”

    “即便如此,皇上还不是日日夜夜唤着娴妃娘娘的闺名?真是白费了她的机关算尽。”

    “……”

    ——以上场景出自明珠在院内喝茶小憩时,假山石后面三个宫女的窃窃私语。

    “窃窃”“私”语。

    那假山石还没她仨高呢。

    这破皇宫都是啥样的规矩啊……先不说冒着生命危险伺候男人根本不是啥好事,隔绝传染源不许人探望也是对的举措。

    宫女居然敢议论皇后!简直是大逆不道!打一顿赶出宫去,都是轻的!

    至少也该捆起来把嘴打断。

    就这么相看两相厌地过了一个月,弘历的疥疮终于退了大半,人也清醒了,全然不顾富察琅嬅的辛苦照料,把憔悴不堪的皇后抛在脑后,每日和娴妃你侬我侬,浓情蜜意,偶尔还挑逗一下年轻娇嫩的秀贵人。

    明珠都替琅嬅怄心。

    舒贵人身子弱,在偏殿养着,倒也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仍然卧床不起。

    养心殿好了,延禧宫却出事了。

    这天晚上,明珠正陪着弘历看《墙头马上》的话本子,就见李玉跌跌撞撞地猛冲进来,满头大汗,惊慌失措: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弘历皱眉:“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忙慌的?”

    李玉哆嗦道:“皇上,刚刚延禧宫的三宝带人来了养心殿扣门,起初是不让进的,毕竟皇上您的疥疮还没好,不能违反禁令。但是那三宝急得不行,硬是要往里闯,奴才们拦不住,就想着……”

    明珠一把合上书册,目光如炬:

    “少废话!说重点!延禧宫怎么了?可是海贵人出了事?”

    “延禧宫……延禧宫海贵人发动了!难产,大出血!”

    【字数补充】

    【富察琅嬅的故事】

    琅嬛福地,女中光华。

    富察琅嬅出身世家大族,父母对她寄予厚望,而这“厚望”,也体现在她的名字里。

    父母常常告诫她,等她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一个门第很高的男人,做一个完美的正妻。

    既要为夫家生儿育女、打理家业;又要不忘娘家的荣耀富贵,如此才能称得上是夫家的好妻子,娘家的好女儿。

    对于这些嘱咐,富察琅嬅似懂非懂。她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自己的人生,无论是学针织女红,还是学算账经营,又或者是照顾弟妹,她每一件事都做得很好。

    长大之后,她以极其出色的德容言功和显赫的家世,进入了宝亲王的绛雪轩选秀。

    ——如果没有乌拉那拉·青樱,她会是宝亲王名正言顺的嫡福晋。

    那把玉如意明明已经到了她的手中,却被姗姗来迟的乌拉那拉·青樱夺走,而她也从原本的嫡福晋,莫名变成了屈人一等的侧福晋。

    虽然最后她还是夺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嫡福晋之位,但往后十余年里,选秀当日的耻辱,和丈夫心有他属的事实,无时无刻不刺激着富察琅嬅那颗脆弱、敏感的心。

    事情原本也可以很顺利。

    长女虽然夭折了,但她还是有惊无险地生下了嫡子。永琏聪明伶俐,深得他皇阿玛的喜爱,登基第一年就被秘密立储,写着名字的纸条被放在乾清宫正大光明牌匾下。

    姓乌拉那拉的先皇后暴毙,娴妃没了靠山,又树大招风,没过多久就被陷害进了冷宫,整个后宫再无人能与她这个皇后抗衡。

    琅嬅以为一切风波到这里就结束了。

    天有不测风云,她那万众瞩目的永琏,不巧得了咳疾,又被一场风絮夺走了幼小的生命。

    堂堂的中宫皇后,膝下却没有一个亲生的皇子。

    富察家的恐惧催长了富察琅嬅的恐惧,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再生一个儿子,一个能成为储君的皇子,一个承载着她的希望、富察家的希望的皇子。

    可她的梦想却再次落空。

    毁掉这个梦想的,毋庸置疑,是冷宫里已经被废为庶人的乌拉那拉·青樱。

    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聪明、那么很辣、那么善于伪装的,富察琅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娴妃仅凭一次朝会就洗刷了自身在朱砂案中的嫌疑,还拆穿了她送过去的手镯的秘密,让她这个做皇后的背上戕害嫔妃的罪名,从此颜面扫地。

    慎贵人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嘉嫔降位失宠,慧贵妃不仅降位失宠被关禁闭,还因此染上重病,一病不起。

    她还没有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神来,只因听从了陪嫁婢女素练的一个计谋,却直接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太后……遇刺身亡……

    后宫里女人之间的小事一下子被拔高成了动摇国本的大事,她作为皇后名声扫地,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素练也背负了无数骂名,被凌迟处死。

    乌拉那拉氏顺利出了冷宫,又被复位娴妃,风光一时无两。

    在这之后,富察琅嬅就迎来了她的噩梦。

    无论是冒着风险将叶赫那拉氏的女子举荐给皇上,还是与娴妃的嫡出妹妹亲近,亦或是为了掩盖更多罪行下手加快高晞月的逝世……这一切的一切,都没能挽回丈夫的心。

    这次皇上感染疥疮,富察居然生出了几分庆幸。

    如果她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衣不解带地照料皇上的话……就算是铁石心肠的男子,也会为她的一腔痴情所打动的吧?

    她的身体情况并不容乐观,连怀孕都会拼上性命,侍疾更是艰难无比。

    富察琅嬅不怕死,她只怕辜负了父母的期待,埋没了富察家的门楣。

    但老天爷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哪怕她愿意用生命去换、去赌,她终究还是遇到了阻碍。

    她的夫君,大清的皇上,爱新觉罗·弘历哪怕在梦中也一遍遍地呼唤着娴妃的名字,御前大太监李玉更是明摆着站在娴妃那边,不由分说地去把人请了过来,一同侍疾。

    富察琅嬅的功劳苦劳都没有了,梦寐以求的恩宠和孩子,自然也没有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着什么,虚弱的身子一日更比一日破败不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多久。

    唯一支撑着富察琅嬅煎熬下去的,便是那口怨气。

    这个世界,和父母教她的大相径庭。

    她做了错事,做了坏事,可她不能承认,不能直面,也不能忏悔。

    她的丈夫和娘家,巴不得把她塑成一座金漆的菩萨像,供奉在佛龛上受人香火,再一个接一个地实现信徒们的乞求。

    这太荒谬了。

    如果她真的有那么一星半点像菩萨,那也是过个河都自身难保的泥菩萨,很快便会在日寒月暖中,慢慢煎熬成一滩泥浆。

    富察琅嬅的梦里漆黑一片,她看不见幸福,看不见希望,只是一个人孤独地在雾气中行走着,前后都是茫茫无尽的荒郊野路,像极了传说中的黄泉路。

    有时她会遇见一个像素练的,便会扑过去想把人抓住,但入手总是一片虚无;有时她会遇见一个像高晞月的,便左弯右拐地想要远离,但总是兜兜转转还在身边。

    “死亡”……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她会与旧友重逢并冰释前嫌吗?

    富察琅嬅不知道,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绝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