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久旱无雨。弘历已经打算要素食一个月,斋戒沐浴,步行到圜丘行大雩礼祈福。
太后在慈宁宫修佛数年,听到这个消息也出来了。她穿着常服,手上持着佛珠,一脸柔和慈仁,仿佛真的超脱世俗。
“皇帝,京中连日无雨,哀家打算率后宫人等也到安华殿祈福一个月。”
弘历微微一笑。看来太后还是不老实,一有点风吹草动,便要跳出来。
他从容地说:“皇额娘修佛多年,精通佛理,本应让皇额娘来领头。可儿臣也怕扰了皇额娘的清静。宫中还有皇后,她是六宫之主,儿臣以为让她率领后宫嫔妃祈福即可。”
太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皇后向来身体虚弱,能撑得了一个月?”
弘历漫不经心地说:“皇额娘是长辈,都愿意不顾身体,诚心礼佛。皇后春秋鼎盛,想来不成问题。”
弘历已经打定主意不让太后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出来兴风作浪。能保有她的尊位体面,已经是他念在当年微末之时彼此扶持的份上,给予的最大的宽仁。
皇后则是表示自当勉力而行,她柔柔地对皇上说:“皇上放心,臣妾会做好祈福之事的。宫中之事不必皇额娘再费心劳力。”
这时候她终于知道要和弘历同心同德,站在他这边了。这不仅是她多露脸、稳固皇后之位的好机会,也是要让皇上看到自己站在他这边的诚意的契机。
可惜为时已晚,迟来的诚意和领悟比草贱。弘历听了也不过是点头同意,却无丝毫动容之色。“皇后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行。”
皇后近来常到养心殿来请见,她才发现东暖阁的角落里多了一张小书桌。
“这是四阿哥的书桌吗,他已经开蒙了?”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弘历点了点头,随口道:“永瑚今年四岁,也该到上书房去了。朕便让他先学着写大字,以免到了上书房一窍不通。”
皇后已经听出来了,四阿哥是皇上亲自开的蒙。 比较是滋生妒忌的土壤。她心中想起夭折的永琏,心中更加幽愤。这些年以来,回想起永琏活着的点点滴滴,她多少个晚上夜不能寐。
这些年她过得越不如意,便越会记得永琏。要是嫡子还在,她绝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当年永琏要读书,她连亲自送他去上书房,都要经过皇上的同意。皇上从来没有这般在乎过他们二人的嫡子。
皇后捏紧了帕子,满腹酸楚无处宣泄,面上流露出克制的落寞,笑道:“皇上对永瑚真上心。要是永琏还在,他也一定会是个好哥哥,会好好照顾永瑚的。”
弘历的神色顿时敛去了平和之色,变得不悦,他淡淡地说:“是啊,永琏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
他们二人一时无话。李玉进来回禀说:“皇上,四阿哥过来了。”
弘历望了一眼门口,神色变得柔和了些,说:“让他进来。”
永瑚一蹦一跳地进来,欢快地叫道:“阿玛!”
他生得秀气可爱,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圆白的小脸上笑容灿烂得像是太阳花。
看到皇后,永瑚便收起笑容,住了脚步,有模有样地行礼说:“见过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