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鸳迷迷糊糊听到了,顿时瞪了瞪眼儿,不悦道:“谁在乱说?”
不过她熟悉昆曲,便如同弘历熟悉玉器。很快便反应过来,兴致勃勃,连酒都醒了一半,伏在他的肩头继续唱道: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
“又不是了。‘丝’字是务头,要在嗓子内唱。”
她绵软婉转的声音里含了笑意,继续唱:“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妙!妙!是的狠了,往下来。”
她再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直接趴在弘历肩上笑个不停,险些岔气。弘历也跟着低低笑了。
旦的歌声变成了笑声,昆的声音便也消失了。原来他的声音只为衬托配合她而存在。路上重又只有虫声低吟。
弘历将人往上掂了掂,不远处已经能望见养心殿的烛火,慢慢背着她走。
文鸳牢牢抱着他的脖子,哼着这一折接下来的调子, 轻柔得如同拂面杨柳风,在弘历的耳边低徊盘旋。
这是《牡丹亭》,也是《桃花扇》。她是贵妃,也是他的心中所爱。
到了寝殿,弘历将文鸳放下来,抬手摸了摸她晕红的脸,“还有点热。”他扬声吩咐道:“去做碗醒酒汤来。”
文鸳没骨头似的挨在他的怀里,弘历低头亲了她一下,替她解了衣裳最上面的扣子。
等醒酒汤送来了,弘历要喂她,她便故意扭头不喝,将脸埋进他的怀中蹭来蹭去的撒娇。
弘历轻抚她的头发,心中软绵绵的,也不强迫她喝,让人把醒酒汤端走了。
他将文鸳安置在床上,替她拨开发丝,笑着说道:“你先歇下,朕去看一看永瑚再回来。”
她用水润润的眼睛定定望着他,又伸手去拉他的手抱在怀里,娇气地说:“我要皇上陪着才能睡着。”弘历只好留下来陪了她好一阵子,才去永瑚的房间。
永瑚如今也已经在小床上安睡,红润圆乎的脸蛋一片恬然。他天性自然,不受拘束,小手小脚在床上摆成了个大字,伸到被子外面。
弘历柔和了神色,弯腰替他拉了拉被子,大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这才离开。
回到屋里,文鸳已经睡熟。弘历换下袍子,也躺了上去。
文鸳自觉地蹭了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弘历低头一看,其实她还未醒。他伸手揽住她,拉过被子把他们一起盖上,闭上眼睛酝酿睡意,慢慢地睡着了。
这样的日子温柔美好如梦。可即便只是梦,他也甘愿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转眼间已是到了五月,弘历忙了起来。即使到了圆明园中,也是成日召见大臣。
因为四川瞻对土司滚班放任“夹坝”劫官兵抢武器之事,四川巡抚纪山和川陕总督庆复都上书极力建议要发兵征讨。
自从弘历登基以来,除了平复先帝留下的烂摊子苗疆之乱,四方无事,偃武止戈,这是弘历第一次要决策用兵。所以他很是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