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对刘太医说:“若是有什么问题,无论如何要保下贵妃。”
刘裕铎暗暗揣着这句话的意思,心中一激灵,恭敬地应了是。
弘历最近睡得比文鸳还少,每次文鸳起夜的时候,他立即就睁眼醒了,扶着她起身,然后又一起回来休息。
而且每日又起得比文鸳早,天不亮就去上朝。回来要批阅奏折,一定要批完。
文鸳心疼他,摸了摸他的脸庞,柔柔地说:“这几日让景泰和额娘陪我吧,皇上不用日日都跟着受累。”
弘历眼里的血丝都多了不少,脸庞清癯。他捂着她的手放在脸边蹭了蹭,笑着说:“还有几日而已。这么久都陪过来了,还差这几天吗?”
只是因为这个人是文鸳,他才格外重视。
文鸳又笑又怜,低头摸了摸肚子说道:“快快出来吧,别让你阿玛额娘都受累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孩子格外懂事,到了这日下午,文鸳就发动了。
弘历当时就坐在书桌前批奏折,听到文鸳在榻上抱着肚子叫他,立即便一阵风似的拔腿奔了过去。
布置好的产房离这里并不远,弘历将文鸳打横抱起来,一边走一边低头问道:“文鸳,很痛么?”
文鸳连脸上的神情都在说痛,咬唇委屈地点了点头。
景泰、舒心、瓜尔佳夫人、刘嬷嬷等人跟一串糖葫芦似的跟在弘历的身后,一同进了产房,有条不紊地各自做好手上的事情。
弘历进了产房就不出去,握着文鸳的手在床边陪她。
文鸳盯着周围的人,肚子疼得一抽一抽的。她侧过头对弘历说:“皇上,我怕。”
这一次他防得很紧,应该没有人能动手脚。想起当年仪嫔生产的惨状,弘历此时额头冷汗涔涔,脸色跟着不好看起来,安抚地说:“文鸳你别怕,别怕。我在这里陪你。”
女子生产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他要是不亲自盯着,怎么能放得下心?
瓜尔佳夫人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当做没看见。“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文鸳是头胎,宫口开得没这么快,接生的嬷嬷让她先下床走一走。她还忍着疼吃完了一碗鸡汤面条。而弘历没有胃口,草草吃了两口便停了筷子。
一直到了晚上,这个疼痛就格外剧烈起来。文鸳疼得忍不住要大叫。
弘历险些站不稳,跌靠在床边握住了她的手,干净的龙袍沾上了尘污。文鸳将他的手当做了支撑,死死地按住。
瓜尔佳夫人叹息着说:“皇上,妇人生产疼痛,形容狼狈,屋子里也忙乱。您还是出去为好。”
弘历恍若未闻,只是愣愣地望着文鸳疼得失去血色的、痛苦的脸庞。
和文鸳此时所忍受的痛苦相比,之前他的那些疲惫又算得了什么呢?
文鸳这一胎生得还算顺利,但也已经熬到了四更。屋子里才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瓜尔佳夫人将襁褓抱起来,含着泪欣喜地说:“恭喜皇上、娘娘,是个阿哥。”
弘历维持着靠坐的姿势,慢慢起了身,拿了帕子替文鸳擦汗。
文鸳喘着气睁开眼睛,里面溢满了眼泪,抽着鼻子哭了起来。而此时弘历望着她,眼眶里也盈满水色,眼睛一眨,一条最小的河现在他憔悴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