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五年,先帝之子年纪小的也大多赐婚待娶,在圆明园住了许多年的先帝妃嫔也该随着各位已经成婚入朝的阿哥们出宫养老。
本该早些就藩的弘旸往后延迟了一年又一年,最后实在拖不下去了。
御史台拿出祖宗制度来,成婚皇子早日就藩有助于大清安定。
安陵容也不用多想,到底是皇帝忌惮我儿手底下有了些人拥护,又先帝宠爱,若我儿有不臣之心,只怕江山不稳。
所以在内务府置办完就藩大事后,选了个良辰吉日,安陵容带着弘旸去了太后处辞别。
来的时候,正巧皇帝也在,当然,安陵容不觉得这样巧。
她们这样大张旗鼓的要过来辞别,只怕皇帝连朝臣都未见就来了太后这儿。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儿臣参见皇额娘。”
母子二人对着坐在榻上慈眉善目还胖了些许的宜修行礼。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先帝驾崩后,太后一年比一年放飞自我,人也越来越富态慈祥。
比起上辈子的阴郁狠辣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可安陵容断然没有不尊重的意思,她更不敢小觑眼前慈眉善目的女人。
“昭贤太妃来可是辞行?”
宜修抬手免了礼,叫人给安陵容看座,皇帝领着弘旸去了偏殿,叙叙旧,只怕兄弟情义是假,试探为真。
但安陵容相信弘旸能处理好。
“这么多年你还是未变,还是那样年轻,哀家老了,身边的旧人不是老死了,就是与哀家不亲。”
宜修还未老眼昏花,只是眼睛有些浑浊,她对着一如既往恭敬谦卑的昭贤妃,上辈子的鹂妃感慨万千。
许是真的觉得自己老了,她让安陵容坐上榻,仔细的端详着她的容貌。
一个县丞之女,初封答应,很快到常在,贵人,生子封嫔,然后走到双字封号的妃主之位,一路顺风顺水没有什么大坎坷。
她羡慕安陵容得到皇帝的爱重,虽然不是爱,至少前世她是失败的。
“娘娘贵为太后,膝下还有皇帝这样至情至性的儿子,还有后宫儿媳陪着身边,颐养天年最好不过。”
安陵容淡淡的笑道,你都贵为太后了,乌拉那拉氏也有了起色,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觉得宜修变了,从选秀进宫阖宫拜见的那天。
但对于她来说,是谁都不重要,她对上太后根基未成,不如甄嬛。
“是啊,哀家是太后,你一走,倒是没人打叶子牌的时候给哀家送银子了。”
宜修也只是感叹一句,随后揶揄的看着安陵容黑下脸。
虽然有个惠太妃帮衬着,但安陵容就是个散财童子。
“太后娘娘原是不舍得臣妾的银子,不是不舍臣妾。”
安陵容没好气的说道,愤愤的咬了一口糕点。
“这是哀家当初的陪嫁,你此去怕是不会回京了。”
宜修慈和的笑了笑,只见向后一扬手,就见她身边侍候的剪秋和绘春手里端着托盘走出来。
盒子打开后,是几只金钗和两副玉石头面,还有一个长命锁。
安陵容诧异的瞅了一眼便回过头。
她没想到自己还有额外收获,虽然去就番皇帝也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但她家大业大的,来者不拒便是。
“哀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其中一副玉石头面便给弘旸福晋吧!”
宜修脸色有些赧然,一副头面却是寒酸了,但也是看在安陵容的面上给的,但她贵为太后,不论给不给都是赏赐。
安陵容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两人又坐了会儿,安陵容领着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又去了其他妃嫔处,收罗了一番送的东西,装箱子时多出四台。
可乐得她笑颜如花,嘴都咧僵。
原定紫禁城出发,但她们住在圆明园,来来去去也麻烦。
正好也是在避暑,就不来回折腾,劳财劳力。
皇帝带着礼部大臣和相熟的兄弟来送行。
安陵容穿着一身贵妃服制,这是太后允许的许她贵妃仪制出行。
弘旸也遵先帝圣旨,尊瑜亲王,拜别皇帝后,一路走出圆明园修建的地界。
皇帝为显仁慈,这一路声势浩大,队伍庞大,加上家当,各种各样的赏赐,还有几位主子,绵绵不绝几里。
边上百姓众多,一早就接到了当今皇帝的弟弟瑜亲王就番消息在城门口交界处等着了。
就想来凑凑热闹,万一哪天回头还可以吹牛打屁。
车架一路向南,安陵容在车上换下了沉甸甸的服饰,一身清爽的天青色汗衫。
弘旸长身玉立,一身亲王服饰,气势到与他皇阿玛相似,沉稳内敛。
最肖父者弘旸者,也难怪胤禛年老时最为宠爱他。
前方探子来报,在十里长亭处,安陵容相熟的惠太妃和果亲王福晋在此处送行。
安陵容闻言神情恍惚随后又了然一笑。
果亲王允礼(摄政王)受皇帝所托,护送瑜亲王就藩,受到甄嬛的影响,自小弘旸就对他这个十七叔敬仰得很。
十三爷薨逝后,弘旸的骑射都是果亲王教习的。
可想而知,弘旸才能不俗。
皇帝忌惮也就有了出处。
先帝老年最看中的就是十七爷果亲王,驾崩后叫允礼行摄政王,辅佐新帝朝政。
如今皇帝登基已有五年,根基稳固已成气候,果亲王权利太大,受皇帝忌惮,先帝的班底也渐渐被皇帝削弱新人取代。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过如此。
听闻多年,果亲王一脉毫无子嗣,只怕也是因为两任皇帝忌惮的缘故。
先帝虽然看重果亲王,但也忌惮果亲王。
安陵容思绪飘了很远,随着一声停队整顿的号令,她对着同座马车的两个女儿和小儿媳妇安抚一笑。
这么多年的争宠也是值得的,至少两个女儿的婚事她可以全权做主,这就够了。
小儿媳妇也孝顺听话,才十四岁,端庄大气,还是太后的旁支嫡女。
父亲乌拉那拉氏,母亲富察氏,家庭和谐,家里人口简单,只是挂着一个名号而已。
虽然家底薄了些,但安陵容不看重家室,因为先帝留给她的东西足够在杭州一带入驻。
“娘娘,下车吧!”
这次去杭州,芳茴肯定要跟着的,绿袖原本也要拖家带口的跟着来,在陌生的地界有个相熟稳妥的人,也是好的。
她夫君富察福桧,先帝在世时是养心殿的侍卫统领,成婚后入朝听政,弃武从文成了当时还是宝亲王的身边近臣。
有大好前程,安陵容拒绝了,绿袖已经是官家夫人,还是以前程为主。
绿袖带着孩子在她离京前一天去拜见,抱着她哭得跟个孩子似的,都是当额娘的人了也不怕闹笑话。
不知是不是离开京城,往事如昔,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很多很多人。
“芳茴,我身边只有你了。”
安陵容伸手搭上芳茴的手臂,捏了捏她的袖子,领着几个孩子去了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