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在靠在榻上,一只手边垫了一个小软枕,面前摆了一本诗书,却有些心不在焉。
碎玉轩今日还没有落锁,白天方淳意说遇见了皇帝,李常在想了想,可能今晚侍寝的人就是方常在了。
原来同是一处的人看见得宠是真的会在意,若是看不见那还能说服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左等右等,都没看见敬事房的人来宣旨。
莫不是今儿皇上歇在养心殿了?
月儿撩开帘子走进来,看着坐在榻上有几分寂寥的主子,眼眸低垂劝慰道。
““主儿,该歇着了。”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尽力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李常在微微叹口气,伸手扶着她走进内室。
“床榻上有两个汤婆子,主儿觉得冷了就叫奴婢。”
扶着李常在躺下,盖好被子,月儿叮嘱道。
现在天儿冷,一晚上换几次汤婆子都常有的事儿。
她就和衣睡在外间的榻上,主子这里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到。
“好,辛苦你了,你去睡吧!”
李常在微微勾了一下嘴唇,把月儿赶出去,看着黑下来的屋子。
她闭上眼睛,听到外边儿风呼呼的刮着窗棂的声音,慢慢进入梦乡。
第二日,皇后免了请安,大雪封路,难以清扫,一时间不方便去景仁宫。
她也不为难那些打扫太监宫女们,只给内务府的传话,保持皇上行走的宫道畅通无阻便可。
其余的地方在早膳之前清扫结束,紫禁城太冷,有些宫人睡晚起得早,好多都冻生病了。
比起以前的皇后,现在的宜修的确是体恤下人多了。
临近年关,皇后午膳一过,就提前把年节之礼分发到各宫手里。
希望过一个好年。
曦嫔做双月,年节宴会是不能参加了,皇后那边送来的礼也厚了一分。
华贵妃的翊坤宫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咳嗽,年世兰又得风寒了,她躺在榻上憋屈的很。
前些日子她带着颂芝去御马厩,自从入宫以后,她不是忙着皇上的宠爱就是整理宫权,如今无事一身轻。
除了偶尔去曦嫔宫里溜两圈,把丽嫔找来说说话,竟然无事可做了。
她又不喜欢看书作画,更不喜欢弹琴吹箫,那以前她经常干嘛?
去骑马打猎啊!
宫里不能打猎,骑马总成吧?
这不,带着周宁海和颂芝风风火火的就去了。
两天前,翊坤宫。
年世兰一觉醒来,眼睛转溜了一圈。
她在潜邸时那身服装带进宫后就没有在动过,今日兴致勃勃,她免不了要去折腾一番。
“颂芝,把本宫那身骑射服找来,梳个两把头戴些绒花就成。”
那表情语气带着一丝傲气,颂芝正准备给她穿鞋子呢,冷不丁听见她这话,吓得手一哆嗦。
花盆底就咕噜咕噜两声滚下脚踏来,细听她这话没毛病,琢磨一下就知道了,在宫里没有皇上的允许后妃是不能出现在御马厩的。
更别说去骑马,皇子侍从都会在特定的时间内去遛马学骑射。
男女六岁不同席这规矩可不是闹着玩的。
“娘娘,您不能随意去御马厩,这不合规矩。”
颂芝劝道,她一双灵气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华贵妃,又快速低下头。
“废话真多,本宫是华贵妃,皇上不会怪罪的。”
年世兰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颂芝,语气带着淡淡的倦意。
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为何要收敛呢?
颂芝讷讷称是,无可奈何之下去翻柜子拿出主子放了很久的骑射服出来。
说是骑射服,其实与旗装差不多,只是袖口收紧,便于活动。
一身紫靛绣白芍的旗装,披着嫣红的狐裘大氅,她看着这身打扮,似乎回到少女时期。
一时间眼神有片刻的恍惚,若她没有嫁给皇上该多好啊?
“走吧!”
眼神回转发现弓腰等候在门口的周宁海,她踏着靴子一甩披风,抱着手炉就坐上了肩舆。
“娘娘,那要不要奴婢着人去给皇后娘娘通报一声?”
颂芝临出门还是惦记着规矩,有些忐忑。
她主子与皇后斗了这么久,深怕皇后抓住娘娘的小辫子去皇上那边使心眼。
“随你吧!”
年世兰瞥了颂芝一眼,没有阻拦,但她认为皇后大概率是不会管的,甚至懒得去做什么。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御马厩,在拐弯的时候。
肩舆抖了一下,原本闭目养神的年世兰睁开眼被惊醒了。
“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娘娘恕罪。”
小宫女穿得淡薄,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一张清瘦的脸面黄肌瘦,鼻尖儿通红。
“大胆,这位是华贵妃娘娘,你惊了娘娘的肩舆是你能担当得起的吗?”
颂芝抬头瞧了一眼主子喜怒不变的表情,脚步一错,上前几步对着小宫女大声训斥道。
那小宫女虽然知道得罪的是什么人,但是她也无可奈何,只是一个劲儿磕头求饶,颂芝呵斥的声音有些尖利,吓得那宫女一抖。
她眼巴巴的瞅着肩舆上高高在上的贵人哆哆嗦嗦的说道
:“娘娘饶命,奴婢的朋友病入膏肓,奴婢急着去太医院,一时冲撞了娘娘,求娘娘宽恕,让奴婢求得太医来,在随娘娘处罚。”
年世兰抬手阻止了颂芝,她不是大发善心,而是有些不耐烦,没想到就是骑个马都有这么多事。
她打量了一番小宫女,也没有心思去惩罚,原来小时候她也是这般的。
她喜好奢华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行成的。
不过是因为这些东西看起来美,值钱,能让人心安罢了。
“周宁海,陪她走一趟吧!”
“这次就算了,本宫没有空与你计较,下次别犯在本宫手里。”
年世兰语气冷厉,吓得那小宫女一抖,都忘记了谢恩,可能都没想到会如此轻易逃脱。
看着年世兰的肩舆消失在拐角处,那小宫女对着背影梆梆磕了三个响头,瞧着实诚得很。
周宁海一把把她拽起来,两人一瘸一拐的往太医院走去。
等人走完后,另一边宫墙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手里拿着一把玉箫。
跟着一个小厮,眼神复杂的瞧着渐行渐远的肩舆。
停顿片刻消失在宫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