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表情诧异,他没想到华贵妃会站出来要求他严查。
在他印象里,华贵妃是个会使小性子的,没什么心机骄纵的女子。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华贵妃,只看见她认真的表情。
“那此事就交由华贵妃去办。”
胤禛松口,华贵妃有协理后宫的权利,皇后不在,她又是殿中位份最高的一位妃子,交给她在合适不过。
“是。”
年世兰起身谢礼,随后坐回椅子上,埋头深思。
敬妃虽有协理后宫之权,但比起办事凌厉还是华贵妃更胜一筹。
她坐在椅子上当了一回闭口观音。
冬儿扶着余氏在承乾宫正殿外面逛了一圈就带着她回去了。
余氏身份低微,没有资格面见皇上和各位妃嫔,她进去了也不能坐下,反而劳累。
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余莺儿穿着平底鞋走得稳稳当当,她心中想着事儿,走得也慢了些。
想不到曦嫔居然会早产,好在不是八月份。
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已经到了九月才生产也算是好运道了。
曦嫔这胎很是艰难,胤禛坐在大殿里炭火添了又加,从戌时一直坐到子时,已然撑不住。
华贵妃看着殿中的盘龙柱眼睛直打转,只想深深的睡过去。
她勉强直起身子,看着坐在侧面强行精神抖擞的胤禛。
心里一堵,若是她有孩子生产的时候,皇上会这般坐到深夜吗?
答案她不知道。
胤禛坐着,苏培盛站在他背后眉眼都皱在一处,急的心里跟猫抓似的。
“皇上,夜深了,明日您还要早朝,先回去休息吧!”
好歹是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年世兰是真的不忍心看他如此操劳。
华贵妃一开口,苏培盛的眼睛都亮了,连忙躬身劝导。
“是啊,皇上,明日早朝还有许多大事需要您拿主意。”
苏培盛脸上带着慎重,听到的人不由也得深思几分。
胤禛回神,忍住打呵欠的冲动,看了一眼满眼担忧的华贵妃。
“世兰辛苦,曦嫔有什么要紧第一时间通知朕。”
胤禛伸手拍了拍年世兰的手背,看着她娇羞的点点头,才站起身带着苏培盛大步走出承乾宫。
走出去后他才微微打了个哈欠,往日奏折也是批到这个时候,只是却没有今天困乏。
可能是殿中太过于温暖的缘故。
紫禁城的冬天夜里格外冷,皇上离开后,端贵妃和敬妃欣嫔也相继离开了。
余下一些地位不高的又不敢走,眼巴巴的缩在角落里,年世兰看着都觉得磋磨人。
何尝不是?又冷又饿,与曦嫔关系也不好,让人家等着做什么?
年世兰也不需要立威,直接放话叫散了。
殿中一时只剩下沈眉庄和年世兰两人,最后两人商量一下换着去休息,宝娟去库房拿了新褥子在榻上铺软和些,两人就着微眯一会。
可沈眉庄睡得不安稳,只稍稍眯了一下,下榻去产房门口等着。
她从来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如此磨人,难怪上次陵容在自己生产脱离危险后,回宫就直接卧床修养了一月。
安陵容躺在床上,满头冷汗,嘴唇咬得泛白,渐渐脱力了。
她侧头看着窗外越来越深的夜色,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彷徨。
她暗中用力,眼神发狠。
她今生有了这么好的,绝对不可以死在床榻上,她还有很多想做却没有做的事,绝对不可以就这样死去。
“娘娘,使劲,看到头了。”
稳婆一边用手去引导孩子,一边给安陵容打气,她光是喊嗓子都哑了,可见安陵容生产是如何危急。
安陵容闭着眼睛,疼得泪珠从眼角流下来,全身上下冷冰冰的,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她嘴里含着参片,参片都咬个对穿一鼓作气用力一震,半刻后只觉得身下一痛随后肚子一松。
有什么东西滑出来。
稳婆面色一喜,从安陵容身下提溜出一个瘦小泛着紫红的奶娃娃出来。
啪的一声倒反一巴掌拍在那孩子的屁股墩上。
“哇哇哇”
那娃娃张开嘴哇哇哭,声音有些弱,但是还算嘹亮。
身上的紫色也退下去,全身通红,稳婆把孩子包扎好交给身边等着的奶嬷嬷下去洗干净。
稳婆打眼瞧了一下曦嫔,看着她满脸汗水,墨发湿乱贴在额头上,一双杏眼暗淡无光,嘴唇泛白。
心里有些担心,曦嫔能不能支撑到生下第二个孩子。
曦嫔倒是没有难产,孩子也足斤,只是瘦小一些。
不好的是曦嫔身子太弱,而且太医说她是在娘胎里的弱症,这就是先天不足之症了。
而生孩子是大伤元气的,此番生产也能说上是凶险了,就怕曦嫔力竭晕过去,挺不住肚子里另一个孩子出来。
生生憋死在腹中。
这猜想要成真,那先出生的那个孩子从小到大怕是要背上不好的名声了。
“快,给娘娘喝参汤。”
芳茴看着主儿快厥过去的模样,惊骇之下让绿袖把早就准备好的参汤端上来。
安陵容勉强支着灌下一碗汤,顿时觉得身上暖和多了,只是她感觉不到肚子里有任何动静。
少了一个孩子,肚子松软很多,伸手摸着还有些大,里面还有一个孩子没有出来。
“娘娘,奴婢要让太医进来施针了。”
稳婆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曦嫔身上,只能出去叫太医进来。
若拖的久了怕真的双胎要少一个了。
绿袖端着药碗站在一旁,精神紧绷,听到稳婆的话都不需要人叫。
只见她飞快抹了把眼泪,身子一扭快步跑出去,眼睛在大厅里看了一圈,往角落里扎堆的一众太医寻声问道。
“章太医可在?”
“老臣在,在。”
章弥一个激灵回魂了,人老年纪大了,熬不住夜。好在殿里暖和,不然他这把老骨头过了今夜怕是要辞官归乡。
“娘娘有些不大好,需要您施针。”
绿袖瘪着嘴巴,瓮声瓮气的说完,眼泪哗哗流。
她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只抽噎,又担心那么宠爱自己的主子真的撒手人寰。
一番话说完,别说吓着章弥,就在榻上半睡半醒的年世兰都吓醒了。
年世兰手撑着榻边坐起来,披着毯子端坐在窃窃私语的正殿里。
眼神凌厉,还没待她仔细问,沈眉庄已经从另外一侧榻上下来了。
章弥闻言一骨碌从椅子上起身,提着药箱硬是把毕生的力气都使在双腿上。
曦嫔这胎可是他照料,你说他急不急?
沈眉庄狠狠打个冷颤,脑袋像被人打了一棒子,嗡的一下子。
她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从榻上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来,差点踩着旗装下摆,采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
她脚下踉跄了一步。
“主子,小心脚下。”
采月担忧的扶着她,主儿心里的焦急和惊慌失措都溢出了那双清冷的眼睛。
“陵容。”
眉庄看向产房的眼神,真的溢出了一丝悲痛,她脚下踩着花盆底走得飞快,鬓边的头发飞了两缕出来。
她挥开采月的手臂,掀开产房的帘子,冲了进去。
这番模样与当初陵容有何两样?
眉庄以为她与陵容回不到以前的心心相印,只是很多东西不知不觉都在变化着,无声无息。
沈眉庄进了产房就被一股血腥味冲得眼晕,看着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端出去,她脚下有些发软。
“陵容,姐姐来了,你要撑住。”
眉庄弯腰伸手拽住安陵容冰凉的手,眼神从未有过的清醒和担忧。
安陵容朦朦中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看着眉庄眼中的担忧 。
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安抚的笑意,眼睛微微眨了一下,泪珠顺着眼角滑落,隐在枕边不见。
她终究还是得到了眉庄的真心以待,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
安陵容疲惫的闭上眼睛,缓慢而坚定的蓄力。
她能感觉到眉庄暖和的手紧紧的抓着她。
章弥快速在安陵容身上扎了几根长针,不到片刻,安陵容好似回光返照,凄厉的惨叫一声。
随后眼前一黑,不知人事。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两位公主,母女平安。”
稳婆净手走出产房,对着站在产房门口等着的华贵妃下跪报喜。
年世兰胸口的沉闷一松,眼底从担忧慢慢染上一丝欢愉的笑意。
她被那声凄厉的叫声吓得差点拔腿就要进产房,若不是颂芝拼死拉住她,她已经进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赏,重重有赏。”
年世兰笑着说道,素手一扬,一甩斗篷,傲然坐上榻。
她亲自陪着曦嫔诞下公主,那曦嫔答应她做孩子姨母的这事可赖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