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踏进殿中,似乎没有看见帝王与臣子之间的较量,神色如常的笑着遥遥一拜。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年世兰满脸娇羞,含情脉脉的望着皇上。
胤禛见此不由干咳一声,大舅子在前,他难得有些不自在,上前一步把她拉起来,两人看起来是如此郎情妾意。
年羹尧冷眼看着,这分明是在自己面前演戏,好让他继续为帝王卖命。
人一清醒,看什么都觉得是阴谋诡计。
“皇上,臣妾来得不晚吧?皇上与哥哥都聊些什么呀?”
年世兰娇娇的拉住胤禛的袖子,见到的人都觉得是沉溺情爱中的女子。
年羹尧默默的瞅了一眼,心里觉得冷然时又感叹小妹炉火纯青的做戏。
“朕与你哥哥还说你呢,可见是说不得的,说到就到。”
胤禛乐得在年羹尧身旁显露他对世兰的宠溺和放纵。
是以表情很是温和,连带着还很自然的拍了一下她的背脊。
“哥哥,皇上可是与你说我的不是?”
华贵妃爱娇的嗔了皇帝一眼,扭身向年羹尧撒娇卖痴。
她本来就是个活泼的性子,就连嗔怪的语气都是矫揉造作的。
“见过贵妃娘娘,皇上并未说您的不是。”
年羹尧一板一眼的回复,抬头时对着年世兰眨眨眼,还跟小时候一样为她撑腰。
一脸宠溺。
“好了,好了,走,去偏殿用膳吧!”
“等会儿有你们叙旧的时候。”
胤禛打断两人的话,放开华贵妃的手,乐呵呵的先走一步。
年羹尧和年世兰两人落后一步,眉眼间布满了相见时的喜悦。
有了华贵妃之前的准备,用膳时,年羹尧规规矩矩的等着皇上拿筷开始后才动手。
他安静的等着人布菜,就连皇帝赏下来的那道菜也没再麻烦苏培盛亲自给他夹菜。
全程规矩得不得了,胤禛看着心里诧异不已,却也舒坦许多。
懂得敬畏才好,要是不懂他也不知该如何对待年家了。
毕竟有从龙之功,不免叫人觉得他过河拆桥,动弹不得。
胤禛仪态庄重,就用膳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格外优雅,他接过苏培盛拿过来的丝帕抹了抹嘴巴。
在铜盆里净手后,目光看着撤膳的人下去,才望向华贵妃这边说道。
给足了两人说话的空间。
“朕养心殿有些折子未批,你们兄妹二人就叙叙旧吧!”
“世兰,你帮朕送送你哥哥出宫。”
胤禛说完话,观察两人的动作,今日摆宴本就是为了试探,年羹尧举止言谈无一过错,对他恭敬有余,敬畏少许。
但比起以往玩世不恭,神情倨傲已然好多,他压下继续清算年家的念头,告诉自己再等些时日。
“臣妾知晓,皇上政务繁忙,耽搁不得,皇上快去吧!”
华贵妃起身行礼,小脸上一片认真心疼,这番姿态与平日并无两样。
她爱重皇帝,却不会使小性子耽搁大事,反而会反过来叮嘱皇帝不必为后宫之事担忧。
她会给皇帝管理好后宫,这番做派可不就是妻子的角色嘛?
皇帝这话是告诉她,年羹尧停留时间不可过久,叫她把握好时间,不可越矩。
胤禛闻言满意的点点头,踏步离开侧殿,叫苏培盛叫个人跟着两人。
表面看重,实为监视。
今日年世兰这话细听没什么毛病,可语气中的急切催促暴露了她急于摆脱皇帝的心思。
“哥哥,走吧,妹妹送你。”
年世兰看见皇上消失在侧殿,扭身姿态娴熟的看着年羹尧笑。
言语中的亲昵无法忽视。
负责送两人的还是小夏子,知道两人有话要说,他很懂眼色的叫人远远的跟在后面,抱着拂尘站如松。
“多谢公公行方便。”
年世兰瞥见这一幕,笑着对小夏子道谢客气一声,身子微微前倾,算作谢礼。
“娘娘言重。”
小夏子急忙俯身回礼,年羹尧的确嚣张,但是贵妃娘娘也没有苛待过他们这些奴才。
年羹尧冷眼瞅着,等兄妹俩走远了,他才冷笑一声。
“就你对那些人好脸色。”
语气中的不屑隔一丈都能感觉到。
“哥哥慎言,我写给你的信可看了?哥哥怎么打算?”
年世兰语含责怪之意,但是她也没有说年羹尧的不妥。
只是后宫之中行走,免不得要给些脸面。
她问的自然是年羹尧卸甲归隐之事。
“看了,哼,他无情无义,我却不能,他帝王之势已成气候,我也不想扶持另一个忌惮咱们的人。”
年羹尧冷哼,言语中很是不满夹着怨气,胤禛设立军机处,对军队的管理很严格,调配制度也越来越完善。
他若想起事跟随的人大有人在,可人数少,朝中几位王爷不堪重用。
十爷嚣张,可脾气急躁,不是好的合作人。
十七爷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事,也不染指政权,看着对胤禛恭敬的很。
慎贝勒还是个孩子,也不考虑。
倒是十四爷,但是很快他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十四爷有勇有谋,讲情义,可是被囚与皇陵多年,听说身子也有些不大好,那个地方潮湿阴冷,手里没有任何权利。
至于旧太子,八爷一党,被关在宗人府多年,早已颓废,失了斗志。
这么一算下来,胤禛已成大势,他无力反抗。
自然只有退隐。
“哥哥可得想个好法子,保全年家老小啊!”
年世兰听到年羹尧大不敬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若是以前,她肯定要斥责哥哥不为她着想,言行无状,今时今日,心态不一样,她自然无所谓了。
她只关心年家会不会受到牵连,或者不好管理。
年家不止他们这一脉,大多数年家靠着哥哥大发横财,贪欲横深,只怕听见哥哥要辞官,会闹起来。
“你哥哥我是那种心善的人吗?若是不听好话,好赖不分,哥哥也不必管,本来就与咱们不亲。”
年羹尧闻言又是冷眼肃眉,当初他们兄妹过得是那种日子,兄妹俩没人照看,缩在小小的阁楼里自生自灭。
若不是年羹尧中了秀才,后来又成了进士,还不知道他们尸骨在哪里呢?
“是以,三个侄子可还好?”
年世兰知道哥哥心中自有打算,便问起家中那几个调皮捣蛋的侄子。
“整日不是上房揭瓦,就是下水摸鱼的,富儿学问颇好,但子肖父,舞枪弄棒的。”
年羹尧提到自己家中那几个逆子,嘴上嫌弃得不行,脸上却眉开眼笑的。
年世兰瞅着,也露出一丝温柔自豪的笑,年家香火不断,她自然高兴。
兄妹俩说着话时间也不早了,年世兰把年羹尧送到宫门,两人互相安慰一番。
年世兰站在原地,看着哥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宫门,消失在紫禁城的宫道上。
眼睛格外酸涩,她仰着头不动声色的伸手抹掉,在转眼她又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华贵妃。
此次一别,不知再见是何年,她心里有些不舍有些失落。
但是哥哥离开朝堂是必然。
“娘娘,起风了,回宫吧!”
“周宁海已经备好了娘娘爱吃的菜,在养心殿奴婢看你也没怎么用,回去也可以多吃点。”
颂芝上前扶住主子的手臂,语气心疼担忧,宫中已在传华贵妃娘娘与年大将军深受皇宠,特意被留下在养心殿用膳。
这是其他妃嫔都没有的殊荣。
“走吧!”
年世兰语气张扬,慵懒霸气的端坐在肩舆上,一手撑着扶手抵住额头,路过养心殿的时候。
她看着那排殿宇露出一抹讽刺的笑,随后摇摇晃晃的往翊坤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