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甜儿今年刚满十二岁,还没正经长开,也不是什么绝色,妓馆的妈妈一听是回春堂要人,一串大钱,一张避孕的药方就让把人带走了。
只提一个要求:再出什么美容养肌的丹药,一定得先紧着馆里的姑娘。
反正都是挣钱,卖给谁不是卖,小六痛快的应下了。
桑甜儿跟着小六回了家,成为回春堂的新成员。
她虽然不明白素昧平生小六为什么会给她赎身,但她是个聪明人,不该问的绝不多问。
平日里除了认真学习小六教给她的医术,便是在厨房给老木打下手。
不同于前世的笨手笨脚,这一世的桑甜儿,在老木的调教下不但能烧的一手好菜,还学会酿各种果子酒,药酒。
小六曾想过要不要对她挑明,她就是自己给串子养的媳妇,最后还是选择了顺其自然。
月穷岁尽,天上飘起了雪。
老木跟甜儿在厨房忙碌。
麻子,串子,小白三个毛头小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嘻嘻哈哈的扑雪玩。
小六一整日都窝在房里,蔫蔫的望着窗口发呆。
自从轩辕对神农军用兵,毛球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再出现了。
虽然知道相柳的战斗力惊人,小六还是忍不住会替他担心。
傍晚,大家伙围着一张桌子用饭。
今年回春堂添了小白跟甜儿,人一多,热气腾腾的,格外热闹。
老木心里高兴,一口气喝下了一大碗烧刀子,熏得整个脸膛黑里透着红。
他看着一桌子的人,自怀里摸出五个红封,笑眯眯道:“今年咱们回春堂大喜,不但添了小白跟甜儿,麻子还定了亲。值得庆贺”。
“来,每人一个,给你们零花用,咱们回春堂如今也算有钱了。”
红纸打开,里面是一枚枚闪光的金币。
麻子串子甜儿都是两枚,小白却得了五枚。
这家伙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上天,嗲叫着用头去蹭老木的肩头。
“老木叔,还是你疼我。”
瘆的在座几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串子嚷嚷着不公平。
老木吹胡子瞪眼,给了他一记爆栗。
麻子红着脸,将金币小心的放进怀里,按了按,笑的满足。
甜儿在不停给小六碗里夹菜,两只眼睛亮闪闪的。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小六提议大家碰一个,自己先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了。
她面上在笑,精神头瞧着不大好,一晚上喝酒多吃菜少,总在怔愣愣的望着远处看不见的群山,想着相柳此刻在干什么。
不知道喝了多少,小六渐渐睡了过去。
睡梦中,一个白色的人影自暗夜里走来,站在她的面前。
她听见来人在说:“玟小六,跟我走。”
这声音无比熟悉,魂牵梦萦。
小六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含糊着应了一声“好”,迷迷糊糊的穿了衣服下了榻。
“给你。”
她的酒未醒,眼睛都睁不开,却能靠感觉摸索,把桌上装着小点心的食盒准确塞进白影的怀里。
房间里一片黑暗,但以相柳的目力,还是十分清楚的看到了小六两颊未消退的红晕。
他冷着脸,蹙眉看着手里的食盒。
“你喝酒了?”
小六扯出一个笑,两指间比划了个寸余的距离。
“一点点。”
相柳脸色沉了几分,提起随时都可能再睡过去的小六,出门,跃上了白雕的背。
半空里,寒风夹杂着雪粒子,小六闭着眼,整个人都在摇晃。
相柳眼神透着不悦,伸手拉了她一把。
小六仰头,眼睛迷离,朝着他傻笑。
笑着笑着又委屈的瘪起了嘴。
她指着食盒控诉道:“半年了,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轩辕围剿神农义军,我每天都在担心,你也不给我个信。
我给你做了那么多好看的点心,放了好久,你都不来。毛球也不来。呜呜……”。
相柳盯着小六不说话,却还是将身体靠近了一点,任由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小六神志不清,此刻显露的完全就是一副小女儿对亲人的依赖依恋的娇憨模样。
相柳静静听着她呓语,狭长的眼眸里透着复杂。
突然肩头传来一片凉意,一低头看到小六正抓着他雪白的衣袖使劲擦鼻涕跟眼泪。
相柳的脸当即黑成了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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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六彻底清醒时,发现自己在一处山谷里的温泉水当中。
相柳背对着她站在树荫下。白衣白发,清澄遥远,像是这空谷里的一轮寂寥月。
小六隐在温泉水雾的朦胧里,怔怔窥探着近在咫尺的白色人影。
她的嘴角慢慢弯起来,轻唤了一声:“相柳”。
相柳回头,晨曦的薄光映出他眉眼的轮廓。
小六的心头一颤,眼里盛放了一世繁花,缤纷灿烂。
相柳没有多说话,挥手卷了小六上岸,用灵力帮将她的衣服烘干,几个起落间,二人已进入一处密林内的临时营地。
林子里炊事兵在生火造饭。
晨雾、炊烟将十多顶简陋的兽皮帐篷隐在其中。
烟雾之后时不时传出各种奇怪的呻吟声,笑叫声。
小六被这夜枭一般的声音激的背后窜起一阵凉意,不由又往相柳身边靠了靠。
相柳面色冷硬,无视一路士兵的行礼,大踏步向前走去。
小六不得不在后面追着他小跑。
穿过营地时,附近的帐篷里突然冲出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
汉子看到小六,眼眶一红,插秧一般笔直的跪了下去,“砰砰”的磕起头来。
边磕边哭:“爹,儿子对不住你”。
小六惊的后退,一把揪住了相柳的衣袖。
汉子原本头上就扎着绷带,这一通不要命的硬磕,血水顿时糊了满脸满地。
几个士兵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看到相柳,忙惶恐的一礼,想要将地上的汉子扶起来。
汉子兀自伏地哭泣,不停大叫着“爹,爹”,不肯起身。
“打晕,带走。”
相柳的语气平淡,伸手在汉子后颈一点。
哭声止,汉子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旁边的士兵见状,立刻将人抬了,带进一边的帐篷里。
小六不敢离开相柳半步,一直跟随他进了一片相对平坦的林子。
林子被一个阵法围了起来,里面关了四五十个人。
小六简直要被眼前这群魔乱舞的景象惊掉了下巴。
有人蹲在树枝上“桀桀”大笑。
有人端着根枯枝不停的砍树,大叫着“迎敌”。
有人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不停的叫着“爹娘,大哥”。
还有人一把一把的揪着草,使劲往嘴里塞。
一个年轻的士兵,抱着一棵小树,哀哀哭泣:“你说过要等我的……”
两个满头满身草屑的士兵,在嘻嘻哈哈笑着满地跑,像是追赶着什么动物,样子十分滑稽,嘴里“呜呜啦啦”听不清在嚷嚷着什么话。
最边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蹲在一地的呕吐物里,一只手在虚空里轻轻抚摸着,笑的一脸慈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