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今日诛连珂里叶特氏九族的圣旨,江宇彬目光惊惧地看着烛火,额头冷汗直流,不仅汗水很快便湿了手掌,一阵黏腻,甚至连带他拿着笔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
漆黑地墨汁顺着笔尖滴下在宣纸上晕成了一团。
他再也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丢下了笔,抱着头杵在桌子上两眼发直地盯着那团墨汁发怔。
再想到伺候愉嫔的大宫女叶心被抬出去的鲜血淋漓的尸体,他一阵干呕,不是因为恶心,是因为害怕。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死在宫里了!
如果没有那个叫卫嬿婉的宫女的无意说漏嘴,他现在恐怕就是紫禁城里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了!
不!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家人!
惊惧了一夜,江宇彬连觉都没睡好,夜里还吹了冷风,隔天去太医院时,头脑都有些发晕,但他不敢告假。
此紧要关头之上,他若告假,有心人会如何编排他?
他只得自己撑着,一边想着今日有些难熬,一边又想着他要如何见嬿婉,不为别的,他想托嬿婉去冷宫替他看看惢心。
而这边嬿婉送了大阿哥永璜去上书房以后,回钟粹宫的半道上却被琅嬅身边的赵一泰请去了长春宫。
一路上赵一泰都在打量这个小宫女。
一般其她的宫女被宣,要么惊喜交加,要么惶恐不安,总之都会旁敲侧击的向他打听皇后娘娘找自己是要做什么?所为何事?
可这个宫女却如此安分,乖觉,竟然一点也不问,而看面上也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难不成她知道皇后娘娘找她要做什么?
想到这个可能,赵一泰心里一惊,不由得多看了嬿婉两眼,不料却对上了嬿婉似笑非笑地目光。
头顶太阳正高悬,虽没有日上中天,可到底是暖和的,但对上这双稚嫩的带笑的凤眼,明明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可偏偏让赵一泰觉得浑身一凉。
嬿婉礼仪周到,做足了一个小宫女的姿态,虽然她如今也不是什么小宫女,左右也是大阿哥身边叫得上名字的大宫女。
但到底大阿哥不受宠,被忽略又或是瞧不起也是有的。
不过嬿婉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对于她来说如今的处境不会太久的……
好歹是皇后身边伺候的人,赵一泰眼力并不差,知道这宫中有些人是不能忽视的,尤其是这人姿色上等,还备受主子器重。
那他便更不能不放在心上了。
但他也不会讨好,他是皇后身边的人,若皇后无大错是不会被废的,都说打狗看主人,他们做奴才的在外面便是主子的脸面,他如何也不能打主子的脸。
看到嬿婉时,素练以为自己真的不恨嬿婉,可她高估了自己,一个莲心以前都让她忌惮,更别提现在聪明伶俐,姿色过人的嬿婉了。
只是她到底不敢忘记自己的本分。
做奴才的是没资格要求自己主子的,更何况王钦出事以后,皇后娘娘不止一次说过,若是当初没有将她换成莲心,是不是会好一点?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琅嬅笑意盈盈地看着嬿婉,脸上的笑容十分亲切和煦:“起来吧,赐座。”
这一殊荣让素练心头一惊,但还是去抱了板凳。
“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典。”嬿婉心里也有些惊讶,但这也足以证明早逝的二阿哥在琅嬅心中有多重要,主子赏不可辞,她谢恩坐了下去。
琅嬅只想着让人去查的,是越看嬿婉越满意,但有些东西还需试探。
“嬿婉,以你的姿色在这宫中该有一席之地,你既帮了本宫一件大忙,本宫可许你一件殊荣,你可想好了,是做高高在上的主子好,还是跟着小小的冷宫侍卫一辈子伺候人强。”
琅嬅说话时,面带笑容,言语温婉,看似字字句句都在为嬿婉着想,实则字字都是试探。
而嬿婉又如何不知?
她起身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看着琅嬅的眼睛真诚无比,言辞恳切:“皇后娘娘仁善为奴婢着想,照理奴婢不该驳娘娘的好意,可奴婢出身低贱,这辈子没什么也没什么大出息,唯一的愿望也只是希望母亲和弟弟身体康健,能和云彻哥哥共度余生。”
“而且云彻哥哥他答应过奴婢,以后会让奴婢过上好日子的。”
说起凌云彻时,嬿婉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小女儿羞涩姿态,连带着声音也软软的:“其实就是过不上好日子也不打紧的,只要能吃饱穿暖,云彻哥哥能一辈子对奴婢好,心里只有奴婢一个人,奴婢就知足了……”。
“至于日子,奴婢有手有脚,奴婢相信和云彻哥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嬿婉一脸坚定。
琅嬅有些恍惚,虽然说这是她想听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是了,曾几何时她也同嬿婉一样,也曾幻想过以后有一个一心一意只对自己好的夫婿,可到底她是富察氏的女人,富察氏的荣光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便是为了家族,她这辈子也无法为自己做主。
“你这丫头还真是,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本宫又不会强迫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琅嬅眼中一片柔软,这次是真的,不论是为利益还是为了以前的那个自己。
她亲手拉起了嬿婉,嬿婉却受宠若惊的看着她,小脸上有惶惶无措:“奴婢身份卑贱,娘娘千金贵体怎么能……”。
“好了,你这丫头。”琅嬅被她逗笑了,无奈的看着她。
而她这一系列的行为也打破了她在琅嬅心中心机深沉的模样。
只觉得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便是出宫也还有十数年,还是个孩子罢了,只不过……
而嬿婉脸上却有一丝窘迫。
琅嬅也没说什么,只是转移话题道:“既然如此,待过几年,本宫便让皇上为你们赐婚。”
嬿婉闻言,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可以吗?”
那眼睛晶亮地模样打消了琅嬅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她笑了:“自然。”
嬿婉见状,赶紧磕头谢恩:“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典。”
少女清脆悦耳地声音响在长春宫内殿中,琅嬅看着自己脚边的少女,眼中的笑容越发深邃。
“起来吧。”
可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少女眼中一片冰冷和讽刺,嘴角勾起了一抹恶劣的笑容。